顾平潮无语的动了动手腕，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也懒得说了，反正秦修还没有害过他，暂且不去管，现在怎么出这个鬼地方才是最重要的。况且从刚才开始，他脑子里就不太安宁，剧痛过去后，出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声音，虽然细小，但是跟蚊子似的，嗡嗡的就没停过，吵得人心烦意乱。
顾平潮用手把白骨扒拉到一边，支住额头坐了下来，地上全是碎石渣子，顾平潮一挥之下却摸到了一个东西。
四方形的金属牌子，像是什么令牌似的，上面用古言刻了字，顾平潮拿出来一看，一个都不认识。
——这就尴尬了。
这种古言是几千年前的东西，顾平潮在古籍上看过几回，样子有些像藏人使用的文字。
“朝溪崖。”秦修在旁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顾平潮：“什么？”
秦修：“几千年前，也就是大一统之前的六国混战时期，人魔妖混在一起，人界应运而生了仙门百家，其中朝溪崖，飞霜门，暮云遮，天机阁是仙家四大楷模。”
提到这些，顾平潮大概想起来了。
这段时期基本上历史书都是寥寥带过，难怪顾平潮一时没想起来。
妖族式微，早在几千年前就注定了。
几千年前，现代崇敬的三皇五帝还没有出生，被史学家默认为“蛮荒之地”的上古，实际上早就诞生了许多用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文明，仙术，咒术，符箓，法力。
人妖魔混居，期间摩擦不断，却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是因为当时妖魔弱小，跟已经在人界生活了几千年的人族相比根基太弱，翻不出什么浪来。妖族弱小的原因是因为人族和妖族之间自古就有着结界，只有极其弱小的妖族才能从结界缝隙处“钻”过来，灵力高强的则被牢牢拦在了结界之外。
其中的变故出现在三千年前，那是一个历史抹去的时代，仙家百门，妖族千种，混乱，生死，苍白的词汇完全不足以形容当时的情况。
人妖结界在常年累月的磨损中早就变得薄弱，此时到了将破的临界点，交界处的蚀阴水翻涌而出。已经被现代称为“流河”的地方在当时是个生人勿近的地方，四周阴寒入骨，除了食腐尸的黑鸦和植物，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蚀阴其实不只是人妖之间的交界处，更让人忌讳的是它的另一点，蚀阴的下面是著名的蚀阴之眼，连通鬼界，往地底深处几千米，则是鬼界的幽冥之地。
蚀阴水的翻涌让人妖之间的结界更为脆弱，如果说之间是玻璃，之后就是一层糊窗的纸，稍有修为的妖族和人族都能随意出入，从那之后，人族就陷入了危机中。
更让人族为之恐慌是，蚀阴水带出了强大的鬼族，本来就在夹缝中的人族开始了长达几百年颠沛流离的生活。
当时这场变故被称为蚀阴之乱。
传说中结界壁将破，妖族大能无所不能，把人类挤压的几乎没有生存余地，妖族霸占人间，鬼魅横行。
普通人族毫无还手之力，他们面对的除了妖族鬼族，还有数不清的同类厮杀，比普通人族地位高一点的修士组成了一个个仙门，说是仙门，其实只是有些修为的人族，他们能活上成百上千年，但是本质并没有改变，生老病死，依旧是迈不开的坎。
在这种人鬼妖混战的时候，这些仙门有的明哲保身，美名其曰“隐士”，有的仙门则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其中论品格最出名便数朝溪崖，朝溪崖主修的是剑道，常常是人未到，剑先行，衣诀飘摇，恍若仙人，清正门风，端雅品行，几乎里面的每个修士都奔波在除妖伏魔之中。
这些就是顾平潮知道的全部了，几千年前的东西，再怎么惊心动魄，也传不到后人身上，倒是秦修不太正常，怎么看也不像与这些东西没有瓜葛，顾平潮心里转了好几个弯，不动声色的道：“朝溪崖人还挺多啊。”
秦修看着一地的白骨摇头：“不止是朝溪崖，仙门百家都有。 ”
他就说，哪个门派有上万人那么多，何况是在那时候人丁凋零的上古。
顾平潮顺着秦修的目光看过去，所有白骨都是一个样子，不管生前男女老少，尘归尘，土归土，没有一丝不同。
所谓的修仙名士也是如此，归根到底都是人，逃不过生死宿命。
“说起来，上古的修仙真的是要成为神仙吗？”
“世间哪有什么神仙。”秦修一晒，清冷的口音依旧：“不过是哄骗自己罢了，三千年前，六国混乱，民不聊生，各地祭祀兴起，对仙师更是奉若神明。”
这倒是，每逢有重大战争或者灾害时，都是宗教快速发展的时候。
秦修转向顾平潮：“你当真不知修仙为何物，当时的灵力他们不过换了种说法——法力。”
这么一说，顾平潮突然觉得和那个时代没那么遥远了，而且很多事情都得到了印证。顾平潮以前翻蚀阴之乱的时候就琢磨过，如果那时候人族就异常强大，仙人真的存在，又怎么会被妖族魔族甚至鬼族打压的抬不起头。
如果是相当于现在的法力就能解释的通了，仙门百家，不过是那时候的能人异士聚集起来的门派而已，所谓的腾云驾雾，就是御剑之术，而一些移山填海之说，想必是现代人夸大其词。
不过让顾平潮放置重点的是，秦修说到千年前时，口吻熟练，就像是自己生在那个时代一样，他说话时口气和平常无二，话的意思却不太好听，顾平潮竟然听出两分……讥诮和自嘲来。
秦修一直像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木偶，那些做出来的情绪顾平潮怀疑根本就是他在精确计算下表现出来的，法力又深不可测，这样的一个人，要是朋友还好要是敌人，简直就是跗骨之蛆，怕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这还是秦修第一次表现出什么，顾平潮想着怎么试探，看了看脚边的一具小小骸骨，生前还是个孩子，瑟缩的莫名让人有几分爱怜，顾平潮摸了摸骸骨的头顶，状似随意道：“秦教授年纪不大，历史学的挺好啊，这玩意现在考试都用不着了吧，我一直想问来着，您知识这么渊博，念了几年书啊？”
秦修笑了笑，微勾的嘴角带了一丝无奈，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们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常言道烛光下看美人才有趣致，面前这男人不愧是凭借颜值就上了热搜的，如画眉目，直直看过去，加上刻意放低的声音，平白多了分温柔意味。
顾平潮有些愣神，条件反射的拉远了距离。
他们异管局可是经过专业培训的，才不会被轻易勾引，顾平潮心里如是想，过了会又忍不住飞扬的小心思。
他单身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个这么符合他审美的，要不是——
顾平潮心里长叹了一声才想起秦修的问题，开口道：“阴阳千度镜知道吗？”
秦修拧起修长眉宇：“那是什么？”
顾平潮有些惊讶秦修居然不知道，不知道他是作戏还是真的，想套套秦修的话：“诺，这就是阴阳千度镜，在子夜之时能将所有可视的东西变成镜面，将人拖入幻境之中或者挪到别的什么地方，我们就是被这玩意弄来的，不知道那破镜子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阴阳千度镜。”秦修接过顾平潮手里的铜镜，有些好笑的重复了一遍。
顾平潮看他神情有异，开口道：“秦教授知道？”
秦修伸手在铜镜上虚虚抹了一把，又握住铜镜问顾平潮：“像什么？”
顾平潮拉过秦修的手凑近了看，这下还真让顾平潮看出了什么，小小的铜镜背面繁缛花纹隐隐约约连了起来，倒像是……
像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只是眼睛空洞洞的，不太像是人脸，倒有些像面具里面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
“——鬼！”
秦修“嗯”了一声：“鬼面镜才是它最开始的名字，不是你们说的阴阳千度镜。”
两人独处时，秦修说话比平常温柔些许，听得顾平潮不自觉的靠近了听，秦修的声音还在继续：“三千年前为首的几家仙门，朝溪崖修剑，飞霜阁善医，暮云遮精于符咒，他们做的符咒灵器在当时盛行，低阶的法宝几乎人手不离，高阶的却只有上等修士才会有，鬼面镜就是著名的凶器。”
顾平潮听得入神，回过神就自觉往外退了些，秦修不管他前一步后一步的乱晃，自顾自说：“其实就是以秘法炼出来的镜子，里面刻了空间和幻境的符箓，最先其实是作为空间传送的，后来被有心人利用，才变了模样。”
“有心人？”
顾平潮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鬼面镜和这个地方有什么关系，背后的人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到这个朝溪崖的“万人坑”中。
秦修又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他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