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开口,洞中就发生了意外,先是细碎的索索声,接着这声音迅速变成了闷雷般的“咚咚”声,随着这声音来临的还有头顶的碎石细沙,顾平潮眼疾手快在头顶撑起了一道风帘,才没被糊一脸沙。
顾平潮啧了声:“拆迁呢这是?”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中,整个山洞都在震颤,顾平潮已经从裂缝处的白毛知道拆迁小分队是谁了,无声的骂了两个字:“……傻逼!”。
洞中在下石头雨,血潭也跟着晃荡了起来,眼看就要飞到了岸上,顾平潮默默躲远了些,他还没忘记这“化尸水”的厉害,可是知道归知道,顾平潮还没来得及撑开防护罩,这些“血”样的玩意儿跟长了脚一样直冲顾平潮飞来,活像寻母十八年的孝子那样热切,顾平潮措不及防下直接被血潭中的血溅了一脖子。
这下比上次还要严重,顾平潮连声都没发出直接软倒了下去,接触皮肤的一瞬间就像是被魔龙直接迎面撞上了一般无二,那种极度压抑窒息的感觉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四肢百骸都被挤压着,传出剧烈的非人的痛苦,短短的几秒钟就像几个世纪那样漫长,顾平潮有几个刹那连呼吸都没了。
秦修面色都变了:“顾平潮,平潮,你还好吗?”
顾平潮没有一点动静,秦修眼珠一眨不眨的看着顾平潮的脸,泛着有点骇人的血丝。
但是洞里却有人回答了他:“不好。”
那声音低低的笑起来,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至都止不住,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进来,在诺大的洞穴里回荡。
姬八给这声音笑的发毛:“这什么鬼东西?”
吴岳肌肉都绷紧了:“好像跟上次的有点像。”
姬八从吴岳着如临大敌的神态迅速联想到了是什么,声音也都点抖:“卧擦!上次那个怪物!”
蚩惑饶有兴味的在唇齿间重复了这个词:“怪物。”他淡淡道:“说错人了吧。”
紧接着洞穴壁前的空气像流水一般绕了起来,淡淡的波纹扩散开来,随着波纹越来越大,洞穴壁弥漫出一圈白色的光。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撕裂空气走了出来,身形修长挺拔,五官美艳异常,却让人生不出亲近之心,周身笼罩着犹如实质性的邪佞之气。
姬八活了成百上千年,唯一一个连战斗想法都没有的人是修斯,可是就连修斯都没有这人……可怕。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煞气,而是光是看着就汗毛竖起的……邪恶,那些所谓的变态“汉尼拔”在这人面前根本都不够看的。
蚩惑目光转了一圈,在顾平潮身上停留的时间长了些,最后停在了秦修身上,至于姬八吴岳则完全被当作了人形立牌。
他裂开嘴角:“是吧,秦仙君。”
秦修低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哟,摄政王大人这是怎么了?”
蚩惑还是那身沾了血的白袍,在恐怖片里都不需要化妆,整个就是个大型“封建迷信”现场,他貌似关切的看向了地上的顾平潮,但是满满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哥哥一别经年,怎么身体倒是不如往常了,其实……”
姬八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发现蚩惑看的还是顾平潮。
顾平潮,这个怪物的……哥哥?
更为震惊的吴岳,只不过这个男人闷骚惯了,是绝对不会叫出声的。
不同于没什么文化的狐狸精,他虽然修的是旁门左道,却是个正儿八经的博士,摄政王古往今来多了去了,但是仙君这个词只有在三千年前的蚀阴之乱中才这么叫,二者联系到一起时,只有一个人符合摄政王这个称呼。
顾渊,顾平潮,相同的姓氏……
秦修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压着沉声道:“蚩惑,别得寸进尺。”
蚩惑笑了笑,宽大的白袍荡起了涟漪,中间的血色仿佛加深了些,他看着地上的顾平潮缓缓道:“这么多年了,秦仙君还是这幅模样。”
秦修没让他说下去,袖中光华闪过,一刀干脆利落的劈在了蚩惑身上,刀锋过处立马卷起了蚩惑的衣袍,在青白的皮肤上撕裂出一道血痕。
蚩惑看见身上的血,表情立马变得阴狠了起来,不过一瞬却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何必上次匆匆一面,都没来得及和故人打招呼,不过是出来见个面罢了,秦仙君何必动怒。”
秦修眼色极冷,森然道:“故人,凭你也配?”
蚩惑抚掌大笑起来。
秦修手中剑锋斜斜指向地面,面无表情。
蚩惑收敛笑容,身形骤然暴起朝秦修冲了过去,手中大刀划过空气时发出了尖利的啸声,白袍翻动的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只听他嘶声吼道:“我不配,你就配吗?”
秦修抬手就迎了上去,他俩速度太快,旁边的姬八和吴岳只能看到两道翻飞的影子。
两人都注意到秦修和这妖物的武器很有特点,秦修的是长剑,剑身雪白,犹如冰雪,剑柄古朴异常,剑身却泛着淡蓝色的光,仔细看才能发现是刀身特有的纹路,美得纯净通透,就像是雪山之巅拿出来的一样。
世上的兵器大多是杂色的,金属自有它本身的颜色。纯白的很少,比如说顾平潮的那把骨刀和秦修的都是白,但是又有区别,顾平潮的刀是莹白色的,泛着象牙的那种温润,秦修的剑白,却是类似玉石的通透质地。
妖物的武器区别于两人,是纯黑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一点杂色都没有,也反射不出任何东西,妖异的和他主人一样。
这时两人动作稍缓,吴岳从妖物迟缓的动作判断大概是秦修占了上风,只是秦修像是有什么顾虑似的,竟然在几次明显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下没下杀手,硬是让对方撑到了现在。
蚩惑又一次躬身向前接住起秦修的长剑,被那重逾千斤的力道砸的退后。
谁知蚩惑根本意不在打斗上,秦修刚橫剑他就顺势后退,落在了顾平潮的旁边,缓缓伸出了手想碰触。
在即将碰到的一瞬间,被秦修用剑横挑开来。
血光飞溅,筋脉寸断。
“啊!”蚩惑捂着断了的手腕呻吟了声,秦修看也不看,压低了声音阴森道:“你敢动他,不妨想想褚万宁的下场。”
不知道褚万宁是什么人,蚩惑面色微变,空气猛地扭曲了下,冷笑着消失在了洞穴内。
秦修没有再管他,快步走向躺在地上的顾平潮,眉目间浮现出一缕忧色。
顾平潮在地上并不安稳,极致的痛苦过后带来的是疲惫感,但是顾平潮却不能睡,零星的光点才从禁忌的深渊中浮现出来,渐渐变成了一幅幅模糊的画卷,露出了记忆深处的冰山一角。
他就像是被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莫名其妙就投身到了看不见底的记忆深渊,纠结的在于还是多少年前,史书都翻不到的老黄历。梦中视角变换着,复杂而不真切,更多的是一闪而过的画面——场中推成山的尸体,被踩的已经成血糊状的残肢断臂。
尸山血海。
粘腻的鲜血在地上涌动着,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血水在地上冲刷着地面,作呕的气味在充满了全身,即使屛住呼吸都不能抵抗。
窒息而绝望,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顾平潮心脏一跳一跳冲击着身体,仿佛下一秒就会蹦出来,他眉头紧紧团在一起,连手指都痉挛的绞住了衣角。
秦修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仿佛多看一眼有什么东西就会破闸而出,顾平潮眉目间的痛楚越来越明显,秦修不敢再耽搁,用剑锋划过手掌,血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干脆利落的让姬八吴岳都为之侧目,谁知他下一刻就把剑锋对上了顾平潮,不等两人有什么反应,秦修便在顾平潮的指尖划了道约几毫米的小口子,小心翼翼的架势与自己刚才那一下天差地别。
他把两人的伤口处“按”在一起后才看向姬八吴岳两人:“我不会害他。”
他只说了一句便靠着墙闭上了眼睛,吴岳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和顾平潮舒缓的眉目,心中突然有了个出乎常理的猜测……
躺在地上的顾平潮脑海中一直是画面,眼前有光亮的时候场景却已经变了,场景真实的可怕,他像是从幻境一下子到了“实处”,但是顾平潮很清楚的知道,二十一世纪绝对没有这个地方。
顾平潮的面前是高台金殿,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壮丽,汉白玉台阶绵延而下,毫不断绝,巍峨殿宇在朝日的日光下璀璨到让人不敢直视,红墙朱瓦蜿蜒出清秀的线条,几乎要融到画里。
金殿上凛冽的北风猛地穿过长长的台阶,干冷中夹杂着草木的清香。
顾平潮正不知往哪里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了起来:“跟我走。”
顾平潮看着秦修有几分游移不定,他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秦修面前实在出现过太多次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