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在富贵温柔乡的士族大夫哪里见过这等粗暴的方式,董卓完全不按照朝堂的规矩行事,刘陶刚死,但他的鲜血立刻在肃杀的空气中凝固。
百官一阵骚动,有的人自知自己难留,就摘下官帽,放下笏板退出,有的被董卓血溅朝堂吓得不敢再待,也跟着退出。
窸窸窣窣退出的人员竟有三成之多。
后军校尉鲍信站出,却不摘官帽,持着笏板对皇上恭敬行礼,缓缓往外退,董卓冷道:“鲍信带官身退,是何用意?”
鲍信面无惧色,淡然道:“我无愧我所在的位置,退出并非惧怕你,我只是不想如你这般,在朝堂尊地刀兵相向,这里不是泼妇骂街地痞打架的地方,我万难与你共事,告辞!”
董卓的手缓缓放到刚刚斩杀了刘陶的剑柄上。
袁绍与鲍信私交甚好,见董卓按剑,忍不住怒拔宝剑道:“董卓不要欺人太甚!难道你以为天下剑,就你手中锋利吗?!”
袁绍身份显赫,可带剑上朝,见董卓跋扈本就难忍,此刻董卓对鲍信如此,更是难耐心中怒火。
董卓微微一笑,手离开剑柄道:“鲍大人是有才能的人,胆识也过人。有用的人才,不管是居于庙堂还是身在江湖,都可以报效国家。鲍大人既然说明自己的用意,可自行退去,我不会阻拦和为难有贤能的人。”
鲍信听董卓这么说,对他点了点头,算是对他此举的欣赏,信任的转身离开。
袁绍一直持着剑,等鲍信退出才缓缓收剑,对荆州刺史丁原使了个眼色。
之前士族们早有安排,如果局势不利,就让他带头上前,乱剑砍死董卓。荆州刺史丁原的职位是士族提拔的,他也想趁此机会讨好士族,眼见士族势力被压制,便猛然拔剑道:“董卓冒犯天威,扰乱朝堂,万人可诛之!武将护国,有血气的人当随我诛杀国贼!”
李儒猛然打开折扇,轻声道:“绕来绕去,还是要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早该如此,吕奉孝,动手吧!”
丁原身后站着一个魁梧的武将,虽然穿着朝服,但还是掩不住他的英姿。
听李儒吩咐动手,此人猛然伸出粗壮的胳膊扼住丁原的脖子,暗一发力,竟将丁原活活扼杀!牵头的丁原暴毙,原想跟着一拥而上的武将也随之退却。
丁原就在袁绍身侧,吕布扼杀丁原,袁绍可清楚的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心一惊,侧目那人,压低了声音道:“吕三,他可是你的义父!”
“我不叫吕三,我姓吕名布字奉孝,世人口中所说的人中吕布,就是在下!”吕布转睛看着袁绍,淡淡一笑道,“我原是边塞守军将领。何进任大将军,李先生让我乔装成吕三进入皇宫,平时不露痕迹,关键时候见奇效。”
今天的局面,原来何进任大将军的时候就开始策划了,上有董卓近身皇帝,下边又有世人所说的天下第一猛将吕布,朝堂周边全是董卓的兵,士族大夫们这才意识到,董卓早就已经牢牢的控制了朝堂!
此时皇上吓得已然瘫软,坐在皇座上扶着桌子浑身发抖,身体的抖动让桌子也跟着一阵晃动,桌角上的玉玺被晃的摇摇欲坠。
董卓见状,直接伸手拿起桌上的玉玺,拿起的瞬间空气好像凝固了,虽然朝堂被董卓控制,但士族大夫们的势力遍及全国各地,如果董卓出格,士族也不会引颈就戮。
拿着玉玺的董卓猛然跪倒在地,双手捧着玉玺举过头顶道:“皇上,玉玺尊贵,万不能落在地上呀。”
先是董卓斩杀刘陶,后又有吕布扼杀丁原,汉少帝荣华富贵,哪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头一次见这么多血,董卓腰间长剑散发出的血腥味让汉少帝一阵阵恶心,又是惊吓又是恶心,汉少帝被折腾的魂不附体,哪还有什么主意,董卓说的什么也没听真切,随手一甩,说了一句之前经常对何进说的话道:“但凭将军……但凭将军做主。”
董卓抬眼直视汉少帝,因为没有抬头,抬眼之后的目光无比阴森可怕,汉少帝的目光与之一触,吓得急忙避开,身子也跟着往后缩了缩。
董卓提高了嗓音又大声说了一遍道:“皇上,玉玺尊贵,请皇上收好!”
旁边玉玺官见状,急忙伸手去接,以解皇上的尴尬境地。
“玉玺官只是下朝保管玉玺的,此时还没下朝,你即非皇族,又非重臣,没有资格碰玉玺。”董卓不再理会玉玺官,双手稳稳举着玉玺,只是抬着眼睛的眼神更添了些阴森,“皇上不接玉玺,是觉得自己不配执掌玉玺吗?”
董卓没说完,一人快速接过玉玺。
董卓有些意外的看着那人,却是一个清秀的少年,正是少帝的弟弟陈留王刘协。
董卓想起昨晚离别前李儒对董卓道:“明日朝堂,将军独木难支,我会给将军找几个合适的强援,和一个合适形式的节外生枝。陈留王与皇上感情身后,多日不见,不如明天清晨就让人带陈留王见皇上一面,以解皇上因这几日宫变留下的恐惧。”
今日上朝,陈留王就在屏后,汉少帝吓得不敢动不能接玉玺时,身旁的董卓侍卫按照李儒事先的吩咐提示陈留王道:“陈留王可替皇上接玉玺,以解皇上的窘境。”
陈留王哪里知道侍卫是李儒早就安排好的,更不知道接玉玺意味着什么,以为就是单纯的帮皇兄拿一下而已。
李儒说道:“董将军,陈留王可是皇族宗亲,也有在朝堂的重臣职位,难道他也没有资格接玉玺吗?”其实陈留王在朝堂的职位完全是个虚衔,并非重臣,但现在众人都盯着玉玺,哪还有人管这些。
董卓站起,说道:“陈留王当然有资格执掌玉玺!诸位同意否?”董卓一语双关,地下不少人大声道:“同意!陈留王执掌玉玺,当然可以!”
说同意的人有的是董卓李儒事先买通的,也有一些是没听出来董卓此话的深意,还有一些人是完全没有主见,瞎跟着附和。
袁绍一指董卓道:“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露出你的本意了。董卓,你想废旧帝,立新帝吗?!”
董卓说道:“少帝本本不聪慧,在外戚与宦官火并时没有自己的主见,随波逐流让两派胁迫利用,皇威丧尽!刚才又不敢接玉玺,玉玺都接不住,这样的人难为君主。我今天就行伊尹霍光之事,废少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
“如果你劫持皇帝,我还能说你是乱臣贼子,谁成想你是想废旧立新,想把皇位置于你的股掌,你这是逆天大恶!”尚书丁管在朝中一向与世无争,就是这样一位性格温和的大臣,仍被不墨守成规的董卓激怒,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笏板砸向董卓。
董卓嘴角冷笑躲也不躲,笏板失准,落在董卓脚边。
李儒离席,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飞快刺入丁管咽喉,猛地一划,喷出的鲜血溅了李儒半张脸。
将匕首收回袖中,李儒平淡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迹:“无用之人的鲜血,尝起来果然索然无味。”
李儒睥睨众臣,从容离开。
“弘农王,别让你的尿,弄脏了龙椅。来人,互送弘农王下去。”董卓一把将少帝从皇位上拎起,交给旁边的侍卫,又将陈留王推上皇位,“如果大家对废旧立新还有什么异议,就对我士兵的刀刃说吧。”
众臣全都胆战心惊,目光看向袁绍,袁绍冷哼了一声,径直离开朝堂董卓控制朝堂的目的已然达到,知道此事能震慑住群臣就好,贸然阻拦袁绍,恐怕引起群臣鱼死网破的决心,就任凭袁绍离开。
幽州城,太守府。日光温和,枯叶萧瑟。
幽州太守府四周的墙壁全是青色汉砖雕砌而成,一眼几乎望不到头的墙壁上雕着各色的浮雕。浮雕栩栩如生,雕刻的湖泊微澜,竟然给人一种心生荡漾的感觉,湖上粉白的荷花绽放,寒冬时节,尤感温暖。侍卫守卫的金环朱门两边坐着两墩白玉石雕刻而成的狮子,镇于两侧,更添太守府的威严雄伟。
与太守府的富丽雄伟形成对比的,是门口聚着的一群衣衫褴褛的饥民。饥民们嚷嚷着要见太守刘焉,守卫见那群人一个个饿的脸庞发绿,双眼通红,知道这些人都饿疯了,要是把他们激急了,全都是不要命的主,也不敢贸然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