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什么?”
“我和青二给它起了个不错的名字——生不如死。”
虞筠霭:“……”好像确实死不了人。
“云昭飞只要喝上一小口,便会全身奇痒无比,涕泗横流。一日之后药性转缓,继而腹痛如绞,厌食干呕。到了第三日,他会出现便溺失禁,蜕皮脱发等症状。青二说了,这毒。药性非比寻常,一旦中招无药可解,只能硬抗。如果云昭飞身体尚佳,在床上躺足半个月也就缓过来了……但他要是身体底子一般……”
青蔻抓了抓头发,“因为古书只有半部,具体药名、药效及解法,青二还在研习当中……总而言之,云昭飞这一躺下,别说张进大人,就算青二亲自出马,也治不好的。”
虞筠霭抽着嘴角,“蔻蔻……”
青蔻哂笑,“皇上觉得不妥么?那个……其实我也觉得,貌似太过歹毒了点……要不还是算了……”
“蔻蔻……”
“我是说——”虞筠霭拉起她的手,“我知道东厨的位置。”
东厨距婢女们居住的矮房不算很近,虞筠霭与青蔻运了轻功,行于云府屋墙之上,不消几步便赶在小婢女之前。
亥时已过,东厨依然灯火辉煌。从屋顶看去,膳房分为里外套间,里间无人看管,五四名庖厨和小厮正蹲在外间门口聊天。
“咱家二公子一招‘男耕女织’,用得简直行云流水。”一名刚去宴席上送点心回来的小厮艳羡道,“你们是没看到那响春楼的头牌,给二公子侍弄的嗷嗷直叫。”
小厮极尽所能形容云昭飞如何威武,头牌如何浪荡,其余几人满脸向往,恨不得亲自前往探究一番。
另一名小厮嗤笑道,“二公子的爱好谁人不知,但要我说句公道话啊,那姚有田才是个中高手,你们都没注意,他一招‘西施浣纱’玩得出神入化,搞到那舞姬美得直喊爹……”
虞筠霭将将从窗户跃入里间,就听到这番对话。
他登时黑了脸,想捂青蔻的耳朵,已经来不及了。
青蔻“啧啧”几声,“错了。”
“什么?”虞筠霭从牙缝中挤出二字,真想撕了小厮们的破嘴。
云府果然是个没规没矩的地方。
话又说回来,什么是“男耕女织”和“西施浣纱”?
“姚有田……是那名胖胖的官员?他那个姿势,其实是‘貂蝉拜月’,别看都是女人在上,又分面向男人还是背向男人。面向男人的才是‘西施浣纱’。”
虞筠霭:“……”
“如果男子用坐姿,则被唤作‘琴瑟和鸣’,教导嬷嬷还说……”
“蔻蔻!”
虞筠霭打断她,“小婢女马上就到了。”
“哦,对。”青蔻连连点头,“你盯好他们,我去下毒。”
灶上正烫着一排专门用来温酒的乳钉纹爵。
空气中弥漫着鹿茸、山药、淫羊藿、杜仲等进补药材的味道,混在上好的黄酒里,再过火一煮,的确有助云昭飞大展雄风。
“好好享受最后一刻吧……”
青蔻将毒粉通通倒于砧板之上,分成小份,再逐一洒入酒爵之中,用簪子搅匀。
齑粉入酒,咕嘟咕嘟冒出几个泡泡,什么味道都闻不出来。
门外传来小婢女的笑骂声,“越说越过分,当心二少爷剥了你们皮!”
一名庖厨笑道:“响春楼一口气送来十几名舞姬,二少爷哪顾上咱们几个!不得忙活到后半夜……”
虞筠霭听不下去了,不停催促,“还没好?”
“好了好了。”青蔻将簪子插。入发髻,“可以走了。”
从东厨出来,青蔻拉着虞筠霭的袖口,“我想去瞧瞧……”
虞筠霭没好气道,“你又想瞧什么?”
方才在云昭飞的院子里,他紧捂慢捂,还是晚了一步,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给小丫头看了个一清二楚。
“看他们中毒之后的惨样。”
青蔻想起那群舞姬,一个个被反绑着手臂,灌下烈药当众侮辱。无论她们是否出于自愿,云昭飞都该受到惩罚。
“你以为府丁都是吃闲饭的?主子中毒都没人管?”虞筠霭冷冷道,“不赶紧走,等着被俘?”
“那好吧……”青蔻讪讪的。
明月高悬,马凌在宫门之外来回踱步,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到虞筠霭和青蔻一前一后出现,险些泪奔。
“皇上,这都子时了,您二位去哪儿玩了,真真急死属下。”说罢又吩咐值守侍卫,“快快打开宫门。”
虞筠霭拉了青蔻的手,“先送你回归洣殿。”
青蔻正要拒绝,忽听马凌幽幽道,“启禀皇上,善琴姑娘见皇贵妃娘娘迟迟不归,找过属下两次。”
虞筠霭挑眉:“你怎么说的?”
“那个……”马凌挠了挠后脑勺,笑容憨憨的,“属下不知您二位何时回宫,又担心善琴姑娘等着急了,故而……故而告诉她,您二位今夜留宿宫外,不回来了,让她先睡。”
虞筠霭微微一愣,这家伙不会是……
“您微服出宫,原本是个隐秘的事,没几个人知道。眼下三更半夜的,您大张旗鼓回来,再将皇贵妃娘娘送去归洣殿,保不齐给有心人瞧了去,连累娘娘被人闲话。属下是这么想的,先让娘娘宿在飞霜殿,赶明儿找个合适的机会,悄悄回去不迟。”
虞筠霭一时没忍住,瞬间弯了弯嘴角。
幸好夜黑风高,青蔻没瞅见。
但马凌瞅见了。
他暗自欣喜,又故作郑重道:“属下安排了姹紫和嫣红两位婢女伺候娘娘,这会儿正等着呢。敢问皇上,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惊喜之后,虞筠霭又是一阵感慨。
遥想当年,马凌只是御前侍卫中人缘最差的一个——为人耿直,不懂变通。若非被他一眼看中,悉心提携,岂能成长得这么有……眼色?
马凌是千里马,他就是伯乐!
虞伯乐强忍着心花不准其怒放,绷着脸问青蔻,“你觉得呢?”
青蔻自然是不愿意的,但马凌的话不无道理。何况她从来不是矫情做作的性子,于是勉强点头,“跟前几日一样,给我支个小榻就好。”
小榻?
小榻!
马凌心头一震,皇上头天晚上居然睡在小榻上!
都登堂入室了,竟连半张床铺都没占到,马凌十分想不通,皇上到底是脸皮太薄呢,还是经验不足?
他十几岁头上就跟着皇上了,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个后宫佳丽三千的主子吧,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雏儿,而且是那种连烈火图都不曾好好看过的、十分纯情的雏儿。
还不如他呢……
睡小榻!
睡小榻能睡出皇子皇女吗?
马凌一个激灵,马上想到什么,“容属下先行一步,前去飞霜殿知会常公公,为皇上和娘娘准备热水和夜宵。”
虞筠霭见他挤眉弄眼的,轻飘飘挥挥手,“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