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醒了？”
虞筠霭将青蔻的脑袋搬回正面，“什么时候醒的？身上可还爽利？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没有，都好着哪。”
青蔻撑住身体坐了起来，“皇上，二师兄，辛苦你们了。”
青二再次替她号脉，“你还有点虚，再吃几服药。”说罢转身走去外殿，“你先休息，我去煎药。”
内殿只剩青蔻、虞筠霭和虞梓墨三人。
虞筠霭的心思都在青蔻身上，也顾不上与虞梓墨斗嘴了，东摸摸西摸摸，小心翼翼且失而复得的样子。
“小没良心的，你光看到他们二人辛苦，就没看到本王？”虞梓墨笑眯眯的，“你这一病，我们三个大老爷们跟着团团转，简直是红颜祸水。”
青蔻没说话，眼睛不眨地看他。
浓密的眉，狭长的眼，英挺的鼻，冷冽的嘴，每一个毛孔都不错过。
虞梓墨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哎本王也就是开个玩笑……你那什么眼神啊，怪瘆人的，别看了别看了。”
虞筠霭不高兴了，小坏蛋一觉醒来，注意力就没在他身上，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凶了吧唧的，伸手挡住青蔻的视线，“你也看看我，我为了照顾你，都瘦了……蔻蔻？”
青蔻突然掀了被子，从床上迈步下来。
“你躺着别动，你要干什么……”虞筠霭要拦，被青蔻轻轻避开，“我有话对逍遥王说。”
虞梓墨不明就里，眼见小姑娘身穿单衣，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在距他不到三尺的位置停下，双手举过头顶，掌心相对，缓缓合上，再分开，再合上。
如此反复九次，随后跪下，重重磕头。
虞梓墨心跳到不能自已——这是他外祖家特有的一种礼节，一生只行一次，面对恩人，无以为报的意思。
“忆迢迢江南，念水米之乡。”
青蔻跪着抬头，“母亲临终前曾千叮咛万嘱咐，如有一日，重遇舅舅，行此礼以报当年救命之恩。”
“你……”
虞梓墨的眼眶红透，“水米之乡……你是……”
“舅舅，我知道自己是谁了。”青蔻的嗓音在发抖，“我是夏鬼的女儿，出生之前便身负麒麟血的，夏怀洣。”
“蔻蔻……”虞筠霭久久不能言语。
他好不容易才问出口：“你还……记不记得……我？”
“你说呢，”青蔻回眸，泪水划过面庞。
“哥哥，我回来了。”
冬月，又称辜月、畅月和仲冬，是腊月的前一个月。
两个月后，寒山国将迎来祥祯十二年的春节。
经过反复磋商，众人一致决定，选在冬月的第一天启程，由青蔻和青二陪同虞梓墨，前往琳琅宫的千年寒洞。
凡事物极必反，疗毒讲究以毒攻毒，以物克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以寒冬及寒洞，最是适宜治疗寒病。
出行的日子定下了，皇宫和逍遥王府便忙了起来，又要张罗车马用具，又要安顿年前琐事，朝中诸事则全部丢给虞筠霭。
虞梓墨身染寒毒将近三十年，拔毒亦非一朝一夕之功。据青二估算，他至少要在寒洞里度过七七四十九天。
这四十九天里，针灸及汤药缺一不可。
针灸相对简单，青蔻能够完整背出娘亲临终前交代的口诀，青二对着穴位图琢磨了两天，很快搞懂了整套针法的奥秘所在。
至于解毒药方，逍遥王府早已备下相当储量的上好药材，青蔻身为麒麟血的供体，每日只须现取三滴血，滴入煎好的汤药中便大功告成。
这点血量对青蔻而言，实属小菜一碟。
最不容易的，是虞梓墨。
冬季是他最易发病的时节，往年这个时候，他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少出门就少出门，无论走到哪里都怀揣暖炉。而今却要在千年寒洞中足足住够四十九天，期间还要忍受排毒的痛楚，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尽管虞梓墨表示毫无压力，但青蔻依然坐立不安——表舅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血亲了，万万不能出事。
她像只刚刚被捡回来的流浪犬，每隔半个时辰确认一番，要么将口诀及药方再黙一遍，要么追着青二问东问西，生遗漏掉什么。
虞梓墨被她搞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放松一点，你这么紧张，我也会跟着紧张。”他好心安慰青蔻，“即便我挺不过来……”
“呸呸呸！”青蔻急到小脸发白，“什么挺不过来，怎么会挺不过来，舅舅是大富大贵之人，能活到一百零八！”
虞筠霭有些吃味地瞪了虞梓墨一眼。
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天黄昏，几人在飞霜殿简单用过晚膳。送走虞梓墨和青二，虞筠霭一把扯住青蔻的纤腰，“还去娘那过夜？”
恢复记忆的青蔻，第一件事便是收拾好行囊，屁颠屁颠搬去厍馨儿殿里。数日以来，小坏蛋白天与虞梓墨凑作一堆，晚上窝进厍馨儿的被窝，母女两个一聊就是大半宿。
虞筠霭想跟她说几句悄悄话，还得排队。
青蔻刚要回答，忽听虞筠霭抱怨道：“四十九天，来回路上人吃马喂，七七八八加下来至少两个月，我又不能跟着去。蔻蔻，你今晚不能留下吗？”说罢他十分委屈地抿了抿唇， “端午至今，你我从未分开这么久，你不会想我吗？”
青蔻闻言莞尔，“哥哥，那可是娘。”
娘也不行。
四叔也不行。
虞筠霭耳尖红红的，“我是你的夫君，你忘了吗？”
青蔻微微一怔，可不是么。
断情河那一跳，像是睡了一个长觉。
悠悠转醒，身旁的人由少年成长为青年，面容依然清秀，脾气依然别扭。唯一的变化来源于身份——他从哥哥，变成了夫君。
夫君啊……
殿外北风呼号，殿内地龙烧得火热。
青蔻不由想起颖城，小小的都护府耳房里，曾经被他碰过地方开始发烫。
“之前小半年，咱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就想着多陪陪娘。”她主动环住虞筠霭的腰，“你想我陪你，我就陪你。”
虞筠霭低声问道，“你陪我？怎么陪？”
“你想怎么陪……”青蔻软软的胳膊搅在一起，小脸埋在他的胸口，瓮声瓮气的。
虞筠霭声音低哑了几分，“那……按我的意思来？”
是夜，青蔻终于切身体会了一把教导嬷嬷教习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