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安不是没想过这事儿,不过生老病死对她来说太平常了,所以接受起来的时候心理也没有什么障碍,再说先走的人怕什么?痛苦留给的,永远是身后站着的那个人才对。
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沈幼安也能懂琴歌的害怕。
那小老虎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也很爱自己,沈幼安在心里确定又确定了这个事实。
琴歌心情不好,早上起床恹恹的没有精神,沈幼安也就不催他做早饭了,熬了一锅粥,给白卿如送了一碗,白卿如只瞥了一眼,动也不动的就自个儿穿鞋去了后山,沈幼安也没拦他,端着另一碗给琴歌送了过去。
“我不想吃。”沈幼安手艺不错,做的鸡米蔬菜粥,远远都能闻着香味儿,不过琴歌并没有胃口吃,他把脸侧到了一旁。
“还气呢?我说你也气的太早了,至少得等我六七十的时候,要死不活快没命的时候再气呀,我现在才二十来岁,你这么早就开始难过?”
“你就不能多活个几十年?”
“我怎么活?生死有命不是,别闹了,趁我还在,我们好好过行不行?”
“肯定有办法的,我回去找宁叔叔,他肯定有能让人类活的更久一点儿的办法。”说着,琴歌从想从床上起身。
“诶,别去了。”沈幼安连忙抓着他,“有这找法子的时间,你还不如多陪陪我,再说了,我现在又不是得了什么身患绝症要死的病,我还好好的活着呢,嗯?你摸,好好的活着呢。”
看着琴歌那含情脉脉又委委屈屈的小模样,沈幼安一度觉得自己真的是得了什么要死的病,才会弄得他那么纠结那么伤心。
“白公子,村子里来了真的道长了,你赶紧去村口领些法器和灵符回来放家里吧。”白胡子老村长路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喊了一嗓子。
“我去领吧。”沈幼安拍拍琴歌的肩膀,“你再休息会儿。”
“沈幼安。”琴歌不放手,“我不想让你死,就算有来生也不行,就算有来生,知道你会死去,我也很难受,我们别住这儿了,我们去想想办法吧,肯定有办法,肯定有办法的。”
“……”沈幼安无奈的望着琴歌,尽管这样胡搅蛮缠的让她也觉得无奈,可想着总归也是为了自己好,总归也是,那老虎的一丁丁点儿小心愿,自己又怎么能忍心去怪罪他呢?
“就算是六七十年后的事情,我也不想让他发生。”
“那先在这里住十年吧,十年之后,我们再去找法子?”沈幼安靠到琴歌的肩上,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像是在撒娇,“至少让我安安静静的跟你在一起待一段时间啊。”
“十年。”这个时间对琴歌来说倒是很容易接受,“好,就十年,十年之后你跟我走,不管找什么法子,我也不能让你死。”
“别抱太大希望了,我始终是人嘛,是人就会生老病死的,琴歌,有些事情我们尽力做过就好了,不一定非得要一个结果的,过程很重要,不是吗?”
“我不想听,我就想要你活着。”
白卿如回来的时候,琴歌和沈幼安正在屋子里腻歪,他站在门旁看了一会儿,又笑着摇着扇子去了前院,前院是沈幼安种的花,看不出品种,应该就是最普通的野花儿了,红的黄的粉的,什么颜色都有。
“你昨晚和琴歌说什么了?”
沈幼安出来的时候,白卿如正伸手抓着了一只蝴蝶。
“说什么?”白卿如偏头想了想,“就是说了一些很现实的问题,比如,你会死,而他,会一直活下去。”
“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早些看清现实不好吗?人类有句话叫,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等到他和你过个六七十年,留下了满脑子的回忆再来痛苦,还不如早些斩断了这情丝,男人嘛,浪荡个几年十几年的也就忘了。”
“你能不插手别人的事情吗?”
“琴歌可不是别人,他是我弟弟,再说了,你总是骗他说什么来生来生,沈姑娘,我希望你能明白,你轮回投胎的时候是会喝孟婆汤的,你的来世和他的今生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好吗?你倒是这辈子痛痛快快的过了,下辈子忘得一干二净又继续生活了,我弟弟怎么办?你们人类,都是这么自私?”
“我,我不会忘记他的。”
“幼稚。”白卿如冷哼了一声,“来生你的姻缘线牵给了谁,还是你自己能定的事儿?”
“喂,那边那两个,你们家领灵符和灵器了没?最近这几日苏河秦岸可乱着呢,要是怕死就赶紧过来拿点儿东西回去保家宅平安。”
早前听那白胡子老头儿说的道长,这会儿不知道是怎么转到了这村子后头,沈幼安听着这声儿觉得耳熟,结果一回头就见着是沈司安。
沈司安看见她的时候,也同样是一愣,随即小嘴儿一撇,哭着就冲进了沈幼安的怀里,“师姐,师姐,师姐,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也不回赤景峰来看看我?”
“司安?”沈幼安抬手揉揉他的头发,“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跟大师兄一块儿来的,大师兄现在正绕着各个城里走呢,说是要把这些灵符灵器都散给周围的百姓们,晋安西宁和长乐商丘有人管有人顾,所以妖灵并不猖獗,但是其他地儿就闹的凶了,这苏河秦岸算是好的,听说漫清月河那边才可怕呢。”
“大师兄来了?”
“是啊,师姐,咱们一块儿回家吧。”
“回什么家?”白卿如在一旁摇摇扇子,然后朝身后的竹木屋子一指,“这儿才是你师姐的家,屋子里的那个人,才是要陪她过完这一生的,你大师兄算什么?”
沈司安莫名的抬头,但是他看见白卿如的时候没敢说话,虽然这家伙看着面相挺不错,但就是身上的杀戮味儿太重,而且很面熟,可又始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白……卿如哥哥。”毕竟是琴歌的哥哥,沈幼安想着自己直呼其名总归是不礼貌的,虽然难开口,但最后还是咬着牙叫了一声哥哥,“沈幻灵是我大师兄,还请您,说话客气些。”
“客气?不好意思,我白卿如就不知道客气这俩字儿是怎么写的。”白卿如挑了挑眉,一派‘你奈我何’的模样。
“师姐。”沈司安有些害怕的拽了拽沈幼安的袖口。
“没事儿。”沈幼安拍拍沈司安的手背,“琴歌在屋子里补觉呢,你进去找他吧,轻点儿声,拍拍他的手他就能醒,别碰其他地方,他有起床气。”
“师姐,白卿如。”沈司安用指头指了指那人。
白卿如给人类带来的威慑丝毫不低于白玄壑,尤其是那家伙还长了一张好人脸,这是最可怕的,沈司安还隐隐能记得,十多年前的那场花都大战,如果说白玄壑是最强战力的话,那么白卿如绝对当之无愧的就排在第二个。
尤其是他浑身被血迹染的辨不出模样,然后扛着白玄壑在肩上,冲着他们一群小朋友笑的时候,很温润的容颜,但是偏偏能让人一阵寒意直达心底。
可怕。
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
白卿如是琴歌的哥哥,因为师姐和琴歌在一起,所以白卿如在这里应该也不奇怪,这样的想法被接受之后,沈司安便躲进屋子里找琴歌去了。
毕竟在他心里,琴歌要比白卿如好相处的多。
“你们修真界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不少,你跟琴歌之前和沈幻灵好过对吧。”白卿如还是笑,生气是笑,开心是笑,讽刺是笑,怎么着反正都是笑。
沈幼安看他这模样,猜他现在应该是在讽刺自己。
“我以前喜欢师兄,只是喜欢,再无其他。”
“那现在呢?”
“……”
“我那个傻弟弟,就是看着厉害,实际什么都不懂,人家随手给他一点儿好,他都能回过头来去掏心掏肺,沈姑娘,我很认真的问你,你现在,还喜欢你师兄吗?”
“我是真心和琴歌在一起的。”
“这和我的问题并不冲突,你真心和我弟弟在一起,但是,你还喜欢你师兄吗?”
“他是我师兄,他对我有恩情。”
“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吗?不喜欢吗?沈幼安自己也不知道。
难道还喜欢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在脑子里出现的时候,沈幼安竟有了一丝心虚的感觉,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琴歌所在的方向,结果回头的瞬间,瞧见琴歌就站在竹木门边。
“感情这东西,可不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施舍的哦,沈姑娘。”白卿如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瞪了一眼沈司安,吓得那孩子立刻屁滚尿流的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于是,前院里就剩下了沈幼安和琴歌两个人。
琴歌问:“你还喜欢他吗?”
沈幼安答:“我是想和你在一起。”
琴歌问:“你还喜欢他吗?”
沈幼安闭着嘴没说话。
琴歌又问:“换个方式问你吧,你喜欢我吗?比喜欢沈幻灵还要喜欢的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