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他怎么了?他不过是一只妖怪,妖怪不该死吗?”
“他不止是妖怪啊,他还是我的命,还是我的命,他死了我会伤心,他死了我会伤心的啊,可是你根本不在乎哥哥开心不开心,你根本不在乎哥哥难过不难过,你想什么就做什么,你根本不会管别人的感受。”
慕敛晴是慕非白一手带大的,从小长兄如父,对这个妹妹,慕非白真的是当着命的在疼,总觉得是亏欠着的,这个可怜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父母,所以不管后来的慕敛晴过的有多好,慕非白也始终觉得还缺着点儿什么。
“他是你的命?那他死了,你不还一样好好活着的吗?”
“……呵……”看啊,这就是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好妹妹?慕非白先是冷笑,后是疯狂绝望的大笑,笑的眼泪爬了满脸,笑的双肩抖动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吧,笑完之后,把这破牌子给扔出去,宁清逸他也配进我们慕家的祠堂。”
“敛晴。”
“嗯?”
“你滚吧,滚回沈家庄去,算哥哥求你,再也别回来了。”
“你赶我走?你有毛病吧,我也是姓慕的,这虚怀谷,你真当是你一个人了?”
“你嫁了沈幻灵,就是沈家的人了,以后吃苦受罪,都和慕家没关系。”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慕敛晴双眼通红,她愤怒的上前揪住慕非白的衣襟,“就为了一只狐狸,你现在要赶我出慕家?慕非白,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良心都不疼一下吗?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想到父亲,想到母亲也不会觉得愧疚吗?你怎么,你怎么能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没办法再照顾你,再说你这么大,也不需要我来照顾了吧。”
“我是不需要你照顾,要等着你,恐怕那狐狸杀了我,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吧,再说了,慕家也是我的家,你说我不能回来就不能回来了吗?”
“那你留下?我走?”
慕非白对慕敛晴还是有耐心的,明明是在发泄内心的悲痛与不满,却也能坚持用这样尽量平稳的、商量的口气和她完成整段对话,慕非白离开虚怀谷的时候只带了宁清逸的牌位,出去了就谁也没在乎,慕家、修真界乱成什么模样他也不想听,听雨能听一整天,看着宁清逸的牌位也能看一整天。
沈幻灵找到他的时候,慕非白正望着宁清逸最喜欢的兔子发呆。
小白兔子,毛绒绒的,乖乖巧巧跟个小肉球似得,在地上一蹭一蹭,看着就让人爱不释手。
“非白哥……”
“你?”慕非白似乎是失了情绪,眼里灰蒙蒙的一层,看着就让人觉得难受,他抬头看到沈幻灵的时候,一点儿好奇都不带,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就只是抬了抬眼皮,“你来了啊。”
“非白哥,你,你没事吧。”
“没事。”
“虚怀谷的弟子来赤景峰说,没找见你,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儿。”
“慕敛晴在什么地方?”
“她?她还在虚怀谷吧,我前几日过去的时候,她还在砸东西。”
“你把她带走吧,我不想见她。”
这话说出来都觉得好笑,修真界慕家的家主,为了躲避自己的妹妹竟然还离家出走了。
“非白哥,我,也不是想落井下石,但是慕敛晴她,确实是任性的过分了,琴歌和幼安至今下落不明,东方凉薄听说到了锦阳花都,以后我们修真界和妖界,大抵就只有硬碰硬这么一条路走。”
“我知道,是我教育失败,我教不了她,我也懒得再教她了。”
“我也教不了她。”沈幻灵侧过头去,似乎不愿意多提这个人,“回去吧,非白哥,我让司安去把慕敛晴接回赤景峰。”
“沈幼安找不到,怎么办?”
“有琴歌在,我信她不会有事的。”
“也对,琴歌那家伙,自己死,也不会让沈幼安死的。”
“不过这次的事儿闹成这样,琴歌和幼安也未必能再同以前那般相处了,毕竟是各有立场,何况还死了一个,一个,一个宁清逸,琴歌心里头有想法是肯定的,可是幼安,又未必能完全跟着他来找修真界赔这一条命。”
“若是他们要赔,那便把我这条命赔出去吧。”
那时的一语成箴,如今人家妖界当真要来找他赔命了,慕非白听了琴歌的来意反倒是觉得轻松了几分,毕竟对他来说,活生生的思念更是一种折磨。
离开虚怀谷的时候,慕非白把堡内上上下下的大小适宜都反复的交代了个三遍,虽然最终最重要的一句话都是,“实在有搞不定的事情,就去赤景峰找沈幻灵,他说的话便是我说的话,你们以后要听他的吩咐,至于敛晴,你们就不要再惯着她那公主性子,别让自己受了委屈。”
慕非白在修真界的威望还是极高的,说的话吩咐的事儿,弟弟妹妹们都听从,个个点着脑袋,然后就目送着自己家的大师兄跨出了慕家堡的大门。
琴歌在谷口的树枝上坐着等他,嘴里叼着草,仰头望着天,双腿都懒得晃几圈儿,痴痴傻傻的,失了少年气。
“你和沈幼安吵架了吗?”慕非白走到树下,抬头去看他。
“没吵架。”
“你看起来有心事。”
“但是她好像,想同我分手了。”
“……”
“因为我要取你的心脏,她应该是不愿意的,不对,她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我想救宁叔叔,其实我也不想取你的心脏,我……”琴歌脑子有些乱,胡言乱语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应该告诉她,我是自愿的,我愿意拿自己的一颗心脏去换宁清逸的命,你不过是来通知我一下,这事情同你并无太大的关系。”
“这话是这么讲,可是她不这么想,咱们两个说这么多,不全是废话吗?”
“琴歌,以后的路,你想好要怎么走了吗?”
“怎么走呀?身前身后都有要保护的人,抓得住的,抓不住的,都不止沈幼安一个了。”
“她不是唯一了吗?”
“……”琴歌吐掉了口中的野草,然后跳下了树枝,“你大爷的,你不会是要问我,如果舅舅和宁叔叔和沈幼安,他们三个同时掉进河里,我要先救谁这样的傻逼问题吧。”
“宁清逸我自己知道救,你只需要想应该救沈幼安还是你舅舅。”慕非白笑了笑,然后转身朝锦阳花都的方向走了。
“喂,难道去掉宁叔叔,这个问题就不傻逼了吗?”
“傻逼啊。”
“傻逼你还问我?”
“可人家女孩子也就是想要一个答案,你说你要救她不就得了,你说你要救她,她肯定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你一起去救你舅舅。”
“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这太危险了,我就想让她在岸上等着,救人的事儿我自己能做。”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想过要同生共死吗?”
“想过啊。”
“那你现在兑现诺言就好了,纠结那么多干什么?”
“说过是说过,可我舍不得让她死。”琴歌一路追上,“唉,我跟你在这儿瞎说这么多干什么?你又没和女孩子谈过恋爱,算了算了,当我没提过这事儿。”
“你这是瞧不起我?”
“当然了,弄得跟个情感大师似得,要真说起来,你还不如我呢。”
“是啊,我还不如你。”至少沈幼安现在还活着,而他却是活生生的把心爱之人逼上了一条死路。
于是我们的傻老虎白琴歌同学,又这么光荣的把天给聊死了。
进了锦阳花都,为了避免被白卿如发现,所以琴歌把慕非白变成了自己的黄金面具,然后戴在了左眼之上,敛了灵力的东西,这样看也左不过是一个物件罢了。
琴歌若是不带黄金面具,锦阳花都真能认出他的可能真还不到十个,可他偏是戴了,那走在这街上是惹得人人侧目,谁都知道妖界的琴歌少主左眼左额处常配一副黄金面具,上一回在百越金陵逃命,是人人喊打,这一回大摇大摆的走在这锦阳花都的街头,虽然各各也都是交头接耳的讨论,但却没人再能上前来和他动一回手。
当然,这不敢动手的缘由也很可能是因为,方才进城门的时候,琴歌一巴掌就拍碎了一只守门小妖的妖魂。
“我要见舅舅。”一入妖殿,别的废话没有,琴歌摇着扇子,轻轻松松的就对白卿如说了这么一句。
“见?”
“你同意还是不同意,给句准话儿吧,哥哥照顾我到两百多岁,知道我从小就不爱绕圈子说话的,你同意,就让孟翩然带我进去看看,你不同意,那我们今天就在这妖殿分个胜负,赢了的,往上座,输了的,滚出锦阳花都。”
“嗯?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卿如笑的眼泪花儿都快流出来,“哎哟,我的好弟弟,你小的时候能跟我动手,可都是因为做哥哥的我在让着你呢,你不会真当自己能有和我动手的资本吧。”
白卿如比宁清逸小个一百来岁,妖力不低,总归是在妖界能排上号儿的。
“别废话了。”琴歌手中的折扇朝上一扔,一把通体黝黑散着可怕妖力的长鞭便绕着大殿呼啸一圈,“我懒得跟你耗,今天我必须要见到舅舅。”
“见到舅舅你又能怎么样?见到他,你难道觉得凭着自己的能力,能把他带出去?”
“白卿如,别以为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你这么恨舅舅,抓着他却不动手杀着他,是有原因的对吧。”琴歌勾唇笑了笑,“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打不过吗?还是说,连身也近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