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老总管已送走吃少的雇工回来,陈锦堂面向大家道:“过几天我会亲自出一道题考考大家,通过考题的直接留下来当船工。通不过的我也会给予少许报酬。”
这时,一个年轻小伙子道:“倘若全部合格呢?”
陈锦堂笑了笑道:“全部合格我全部都请,决不食言。”
“你的船用得着那么多船员吗?”另外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问道。
“倘若我的容不下,我便留在我的商行工作或介绍到别家商船去!”陈锦堂坚定地回答。
“那出一趟洋给多少酬劳?”一个魁梧的小伙子问道。
“至于出一趟外洋给多少钱,还是按照往年的老规矩办。”陈锦堂解答道。顿了顿面向众人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先回家,过几天待我账房的琐事全部了结再与大家细谈考题事宜。”话毕便吩咐老管家送众人出门。
大伙谢过陈锦堂盛情款待,在老管家的陪同下纷纷出门回家等待消息。
过了几天,在船舶出洋接受驻军检验的溪尾铳城码头附近,江面上随潮水飘来一具无主浮尸,溪尾社的村民觉得很不吉利,便将尸体往外海推去。
可没过几天,那具尸体再次漂回了码头附近,到了夜里,海风吹过,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从浮尸处飘来“救命”的喊叫声。
村民商议之后愿将其收葬。
但按照月港习俗,必须有个地位很崇敬的热心人士出面带动街坊、店铺义捐,然后雇人将尸体收埋。
锦芳布行的陈锦堂平日就非常得雇工的爱戴,在海澄县城也颇有名望,于是,村民便想请他出来主持募捐一事。
陈锦堂心想:出门在外遇难丧生实在可怜,又没有亲人认领送葬,岂不成了孤魂野鬼。他叹了口气,如若将这件事当做一个考题岂不两全,即有人送葬,又能选出胆大船员。
他思绪渐明后便一口答应村民请求,并愿意一人出资承担起收埋尸体的所有费用。
当天,陈锦堂带领他新选的数十名雇工来到码头边,望着还浮在水面上的尸体道:“你们有谁愿意下水将尸体背上岸来?”
众雇工个个畏畏缩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觉很晦气,有的说这叫“水鬼更替”,谁要是下去捞尸体,没准就上不来了;有的则说溪尾社的村民这么多,凭什么要我们去做这种晦气的事;大伙议论纷纷,都不愿站出来做出头鸟。
陈锦堂很是失望,刚想用奖赏的方式再问问看有谁前往,突然,从人群中传来一声喊声:“我来!”他忙朝发声出望去。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是你”可能是夜色的关系,模模糊糊中,陈锦堂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待此人走近一看,原来是数天前那个不拘小节,心思缜密的谢粮。
谢粮不等陈锦堂多说什么,便一人走下码头,然后跳下水中朝尸体游去。
不多时,谢粮便将尸体背上了码头。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走了上来,帮忙将尸体轻轻地放在岸上的路边。
陈锦堂看着眼前的一切露出会心一笑,他心中早有所意。他吩咐老管家分发给每人三支香和一陌纸钱,要雇工们逐个上前给死者点香、烧纸送行。
雇工之中不乏胆子如鼠之辈,见此情景便打起退堂鼓回家了;有的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闭眼烧拜;有的则把香往路上一插,纸钱一点,不管有没有点着回头就跑。
数十个雇工走的走,留下的又随意参拜一下,谁也没有真心对待。
待所有人参拜完毕,谢粮走到陈锦堂面前道:“头家,我想向您讨一碗饭菜。”
“为啥?”陈锦堂疑惑不解。
“这位好兄弟出门遇难,我想带去敬奉给他,让他吃饱上路,做个饱鬼。”谢粮忙回答道。
“你敢把饭填到死人的嘴里?”陈锦堂很是惊讶。
“敢!”谢粮大声应道。
陈锦堂对谢粮有点刮目相看,此人胆大心细,日后若加以培养磨练必成大器。
陈锦堂吩咐老管家向溪尾社村民讨来一碗饭菜交给谢粮。
只见谢粮端着饭菜、香和纸钱走到尸体身边蹲下说道:“这位好兄弟,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虽然非亲非故,但也不愿让你做游魂野鬼归不了家。今天,小弟就认你为兄长,我就是你的亲人,这就是你的家乡,我给你喂口饭菜,让你吃饱好投胎。”
说完谢粮先把香点上,起身鞠躬三拜,将香插在地上后又烧着纸钱道:“这些都是陈老板好心捐赠的,你拿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到了下面也好使。”然后一手拨开尸体的嘴巴,一手拿起筷子朝碗里夹了一口饭菜往尸体的口里塞去。
待他连续三次往尸体口里送完饭才起身朝陈锦堂点了点头。
陈锦堂命人搬来一口棺材,打开棺盖,谢粮和之前几个小伙子将尸体抬进棺材里安置好,然后盖棺完事。
陈锦堂吩咐大伙散去,明早再选个合适的时辰将棺木抬上山入土安葬。
唯有谢粮没有走的打算,陈锦堂一问,才明白其中缘由,心中甚安慰。
原来谢粮见这具遇难死尸死得可怜便心生怜悯将其认为义兄,今晚愿意为其披麻戴孝守夜。
次日清晨,溪尾社村民通过卜卦想择个不相冲的时辰好将棺木入土安葬,岂料一而再,再而三,一天的十二个时辰皆不合宜,村民觉得很奇怪。
为何尸体推出外海后又折返?为何夜里会听到哭救声?为何要将其入葬却又无时合宜?这一切都很匪夷所思,村民经过再次商议决定请“珰琪”(闽南方言读“dang”“gi”,与巫师类同。)出来做法卜算缘由。
经过“珰琪”卜算,此人原来姓周,与月港有护航之缘。
村民得知消息,便将尸体就地火化,然后将其装入两个陶罐之中建庙奉祀起来,因其姓周,便将其取名为“周阿哥爷”。
而发现浮尸的码头便被称为“阿哥伯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