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同床共枕
清羽又不说话了,依旧跪着,只是一脸不解的瞧着他。
窗户半开着,进来的风吹在身上觉得凉嗖嗖的,明明都已经是大暑。
“起来,我再说一次。”江良平静的说。“你我既是夫妻,如何跪得。”
又过了片刻,清羽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坐。”
“不,我说……”清羽紧紧的环抱双手低着头,像一只受惊的小老鼠。
……
“什么?男人娶了男人为妻!”林聿止反应过后猛地站起身大叫起来。
这一动作着实惊着了二小姐,害她冷不丁呛了口茶水。
苏执随即也站起身,一折扇重重敲在他的脑后。
“哇!疼啊!”林聿止揉着脑袋大喊。
“知道疼就闭嘴。”苏执握着折扇轻声说道。
林聿止虽心里憋屈,但还是乖了,便再坐下。
“二小姐与我说这些,我也理清了。”苏执道:“二小姐寻我来此,恐怕是为了解救令弟罢?”
“我晓得这样有些难为人,但是……但是清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伴着他长大,现在却要瞧着他受辱,我……我……”二小姐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二小姐莫要激动,我既来了,定会尽力替你解决此事。”苏执道:“但这江府,怕是也不好对付,且许我先拟好计策。”
“我一个无用女子,成日被关在这这里,好不容易才叫人寻到你。”二小姐哭的伤心:“传言道——世有隐者苏执,能善万事,世人多有不信,但你这样说,我放心。”
“二小姐谬赞。”苏执推了推手道:“若非真诚相邀,我也不会来此。”
“哦?隐者?”林聿止对着苏执颇有深意的笑,还挑眉。
苏执握紧了手中的折扇,在暗处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似要吃人一般。
林聿止只感到背后一阵发凉,立马将嘴闭紧。
交代完毕,二人转身准备推门而去。
“二位。”二小姐叫住,从宽袖里拿出一封信笺递给苏执:“苏先生拿着这封信去江府寻他,只要说是我叫你们去看望他,把信给他就好。我在这里实在不便出门,拜托二位了。”
苏执微微攥住信笺,欲转身离去又想起事:“那我们来此……”
“妥善处理,府内无人知。”二小姐点头笑笑。
“那便好。”
二人出了庄府,苏执大步朝前迈着,一句话也不说,林聿止在后边紧紧跟着。
此时已是傍晚,街市人却不减:聚桌吃茶谈天的,门大开叫卖布匹的,举着糖葫芦的,推车置满各式各样首饰的,跑着满头大汗的孩子与孩子追逐打闹的……好生热闹。
苏执并不被这些所扰,只是一心向前,林聿止便不一般了,被掬在殿内的那些日子早就叫他全身爬满了蘑菇。此时来到这闹市人多的地方,那可不得把他乐坏了。这边瞅瞅,那边瞧瞧,摸摸这个,扯扯那个。一会拿起人家要卖的纸伞、大蒲扇子,一会去偷人家两颗糖衣栗子,与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顽皮捣蛋。
“嘿,苏执!”
不知是从哪窜出来的声音,但动动脚指头也知道是林聿止那厮又在无聊闹人了。
苏执转过去,假意瞧不见人,便走开了。
“喂!”林聿止突然从一堆草帽堆中翻出来,冲到苏执身后重重在他肩上一拍。
“嘶——”怕是吃了点疼,苏执蹙眉,口中轻轻啧了一声。
“啊……我拍疼你啦?”林聿止有些不知所措,将手抚在那处肩上揉了两下,心中想着其他:嘁,还神仙,我就轻轻拍了下,娇养惯了还真是矫情,皮笑肉不笑道:“我……我真真不是故意的,你无事吧?”实则这后半句是怕他揪着自己,借此罚过,才说的……
“无事。”苏执推开他的手,淡淡道。
林聿止瞧着他的肩:“也是,你是神仙,是应该没事。”说完甩甩自己的手腕子,想来刚刚那一下好像是真有些大力了,自己的手这会儿都麻麻的。
“你这恐怕是使了浑身的力气了……”苏执小声的说着,小声到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什么?”林聿止虽然没听全,但还是收进去了几个字。
“我现在身处凡界,尽可能不使用法术,不过我无神籍,若是用了倒也无妨,只是对凡人无法出手罢了。”苏执脸朝前方道。
“什么无神籍?”林聿止快走两步,并肩于苏执追问着。
“以后再说这个。”苏执快速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肩头,又立刻看向别处。
“那……那若是由凡人修炼成的妖物呢?”林聿止道。
“不知。”
这苏执怎么会知道,他本来就不常下凡,来人间几回也从未与人类法术相向。
林聿止看着他道:“那我们岂不是会有危险?”
“不会。”苏执由下而上扫了一眼他。
“怎么不会?我身上是有什么?”林聿止胡乱在身上摸了一通,什么也没摸到,道:“什么也没有呀!”林聿止有那么一时以为他会罚自己,说不清为什么,见苏执突然走快了,蹦跳了两下赶了上去:“为什么不会?诶!你说呀!”
“别废话。”苏执抬头看了一眼天:“有些晚了,现下得赶紧找个客栈住下,明日再去江府。”苏执说完便不再理他,林聿止也识趣的没有再问。
不知觉,天渐暗去,寥寥几颗繁星点缀着还未全黑的天。
……
江良屋内,江良与清羽相对而坐,烛光打在窗纸上,灰影虚晃。桌上摆着的青色琉璃瓶中傲立着今晨才采茉莉花,花朵白净无瑕,花香满屋,十分醉人。这样的的景象像极了外头画廊中陈放的出色画作般,千金求不得。
清羽扶在桌上,紧张的扣着双手。
江良伸出手去,本想安慰一下眼前这个人,可这悬在空中又迅速缩了回去。清楚了清羽的真实身份,便不再敢如从前对待自己的妻子般……“大概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江良抚了抚清羽单薄的肩:“此后你只需像往常那般与我相处,继续将这戏做下去。”顿了顿:“若是还想活下去,且不威胁到庄府,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可是……”清羽面对着江良,此时的清羽像极了犯错的孩子一样无措。
“不用多想别的,你就像以前一样。”江良笑着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其实此时江良慌得很,只是无法浮现于表面,若是自己都慌了,清羽的身份恐怕才真是要瞒不下去了。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叫人知晓,清羽恐怕尸首都无人收了。
“恩……”清羽低着头,轻轻地应着。清羽心头生出一种特别感觉,热热的,暖暖的,叫人心安。清羽站起身往床铺走去:“至少往后不用在你面前装了,真累。”长叹一声。
“恩。”江良应着,心中竟然有些莫名的激动。
整理着床铺手突然缓慢下来,头更低了些许:“你……”
“怎么了?”江良正准备往桌上趴,听清羽唤一声立即跳了起来。
“你……要一起吗……”清羽继续抚平着床铺:“明明你才是这屋子的主人,我竟占了你床位这么久。”
“啊?如……如果可以的话……”结巴说话的江良逗人的很。
“那,我睡那边。”清羽手指着床内侧。
“恩……好。”江良耳朵嗡嗡道。
清羽大方的褪去外衣,晾在架上半边,走回床边慢慢挪了进去,扯开半边被子盖好,乖乖躺平。
本就是夫妻二人的婚房,这被子有且只有一条。清羽占去了半边,这另外半边……
江良站了一会,也脱了衣裳,胡乱的扔在地上……
清羽斜着眼睛恰巧瞥到了:“捡起来。”冷冷的对着江良说。
原以为清羽秒睡的江良,吓得连退几步,随着一声轻微惊叫,又被自己的衣裳绊倒在地:“额……我一个人的时候一直……一直都是这样的……”这回是吓得结巴。
“不许。”清羽慢慢从被窝中坐起来:“挂过去。”
——这莫不是所谓的“妻管严”?恩……“夫管严”……江良在心里默念,真当是熟络了,才亮了底牌,她竟这般苛刻,真叫人害怕。
不过这样想起来,清羽平常也十分自律——桌上整齐摆放的茶具,花瓶中的花每隔两日也会换新鲜的,内阁柜中的衣物叠放的整整齐齐,每夜睡前都会花好一会儿整理床铺,脱下的衣物也会好好的挂在木架上,就连鞋袜也会端端的摆在榻前。他未曾来时,自己的衣物都是胡乱扔一地,鞋袜少说离床三尺……而他来后,屋内每日花香满溢,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自己屋中的仆人都少了许多的活。他除了每日例行的晨起去给母亲问安奉茶,旁的时间一直都是待在屋内不出半步。
“咳咳……”清羽坐定了许久,怕是凉到了,掩面轻轻咳了两声。
江良终于回过了神,匆匆忙拾起衣物,快步到木架边,将衣服悬在另半边。回到床边坐在床沿:“你快躺下,早些睡吧,我马上也睡了。”
“咳……”清羽皱眉咳嗽的样子竟这般叫人怜:“恩……”应完便躺下身,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合上了双眼睡去了。
——他这身体……怎的像糖衣般脆弱。
“说什么你的我的,这屋子的主人也有你一半。”
江良俯过去将清羽身边的被子拍拍紧,免得冷风钻了进去。将床头边的烛火熄灭后,自己也躺下睡了。
屋内的安静,将外头原本不大声音的知了闹声微微放大了些,月光透过窗纸映入屋内,沿着桌面、地面爬行,温柔的洒在榻上二人睡熟的脸颊上,很是静谧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