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恭终于想明白了,昨日夜里,长乐大长公主说了那半天不着边际的话,是为什么了。恐怕是为了疏导他的,怕他听着这些老匹夫骂他女儿,他一个控制不住自己,上手揍他们!
惠帝看着魏长恭,魏长恭却没有回话。乾元殿就瞬间安静了下来。魏长恭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低头。似乎,他承认了错误,他就愧为做一个父亲似的。即使他知道,小女儿并没有看着他,但是,他不想低头认错。
当然,他也知道,如果他说魏召南只是过激而已,并没有错。这样的话被西凉九公主听到耳朵里,不知道又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所以,魏长恭选择沉默。
钱明书微微眯眼,正要说话,就听见惠帝开口问道:“西凉九翁主听闻武定郡主大比之时,写了擅长君子六艺。所以,她想与武定郡主比试棋艺。众位爱卿怎么看?”
能文的解决,自然是没有人支持动武啊!文武百官都纷纷点头,夸赞西凉九翁主识大体。
然而,惠帝紧接着说道:“但是,她提出,同时与齐国,燕国,东晋一起比。也就是一人同时对弈三桌。而武定郡主可以选择和她一样,或者一局一局的比。不过,结果若是武定郡主输了,必须自黥其面。”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便哑口不言了。可是,他们心底都在想,这个西凉九翁主,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竟然提出这样恶毒的主意。一个女孩子,若是黥面,将来可如何是好?
几个武将很是着急,可是他们不敢言语。因为太多的前车之鉴,让他们明白,有时候,他们越是开口帮魏长恭,反倒会越引起惠帝的芥蒂。
而文臣里面,李子健正要一步迈出来,却听到惠帝又开口道:“朕想着,也不能只有武定郡主输了,有惩罚。于是,西凉九翁主便立下誓言,说他若是输了,便嫁给武定郡主最讨厌的皇室宗亲。”
连李子健也叹了口气,默默摇了摇头。这种说法,就是面上好听一些罢了。其实不管魏召南是左选,还是右选,都一点便宜也没有捞到。这就是单方面利于西凉九翁主的一场比试。
“战王,武定郡主可敢应战?”惠帝问道。
魏长恭嘴唇闭的很严,他不知道魏召南为什么会写君子六艺都擅长。他只知道,西凉九翁主这么说,肯定是因为她自己有底气。
可是,惠帝的话,等于已经把他们战王府问到了死角。况且,比试棋艺这种事,家里那块丹书铁券的牌子,也不顶用。丹书铁券救命,却不救自黥其面。
魏长恭心下一横,便道:“启禀陛下,臣弟替武定郡主先应下这请战。”
惠帝点点头,说道:“嗯。等五天后,宴请各国使臣之时,武定郡主应该也能身体大好了。届时,就拿出真本事,和西凉九翁主一较高下吧!”
退朝之后,魏长恭自然是火急火燎地回了战王府,而各方的势力,也要赶忙把这件消息禀告给自己的主子知晓。
二皇子知道的时候,自然是和李怜玉在一起。李怜玉不由得说道:“虽然我挺生气召南妹妹没有见我们的事情,但是,那西凉的翁主,也太过跋扈了吧?”
二皇子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她确实有资格跋扈。”
“哦?她有什么资格?他们西凉,整个国家也就太雍不加郊区田庄那么大。况且,听说他们西凉,最后一个活着的皇子还是个病秧子。而且,他们西凉活着的翁主,都去和亲了。换取的物资支持,在支撑运转着整个西凉。其实,说白了,谁迎娶了九翁主,也就得到了西凉吧?”李怜玉说道。
二皇子也不知道是震惊于李怜玉对他说了那么多话,还是震惊于李怜玉对他说话的内容。他缓了片刻,这才说道:“不止这样,西凉这回就是认祖归宗了,以后就没有西凉国了,就是西凉城。她因为知道大周对这块土地,秉持着绝对要收复故土的决心。所以,西凉九翁主才会有恃无恐的。”
李怜玉转头问道:“你不是说你过阵子,也要入朝堂,跟着陛下学习参政了吗?那你不想娶这个西凉九翁主吗?”
二皇子微微蹙眉,摇了摇头,说道:“小师妹,我心里只想娶一个心悦的正妃。然后,旁的那些,现在是不考虑的。”
李怜玉垂下眼帘,遮住了她眼底的瞧不起。她总觉得皇甫弘佑一点也没有身为嫡出皇子的气概,连唾手可得的权势,也要为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
心悦的正妃?心悦一个人值多少钱呢?心悦一个人,能多久呢?根本就没有定论的东西,还要拿出来做个目标。简直就是冠冕堂皇,又幼稚可笑。若是别的凡夫俗子说这句话,倒也罢了。身为一个堂堂的嫡出二皇子,大周最大的世家和皇族结合的高贵地位,竟然生出这样一副可笑的心思。
而另一边,三皇子也默默在牢狱中得到了消息。他不由得蹙眉,他一定要想办法,在西凉九翁主挑选如意郎君之前出狱。不论是上朝堂参政,还是迎娶西凉九翁主,都是对形式影响很大的事情。
四皇子就没这么云淡风轻,他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只冷笑了一声,命人把消息送去了颜值阁,就坐在那静静品茗。他脑子里想过了上百种方法,收拾西凉九公主。可是,慢慢的,他冷静了下来。这件事,明明与他无关。他这么想着,又觉得不对。他又觉得自己决心以大周人的心思活这一世,这件事就又变得很有关系了。
他自己在那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直到晚风徐徐,也没有人知道他敲定了什么主意。
五皇子听罢,为武定郡主担忧了片刻,便继续读书去了。而六皇子上一次绸缪换掉战王府不成,这一回还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战王府稳稳妥妥的被替换掉。魏召南丢人,他可没那么好事儿的去围观,这不是大丈夫所为。
七皇子甚至在国子监,狠狠地痛斥了魏召南的所作所为。九皇子则是离批判魏召南张扬跋扈的人很远,因为,他不觉得魏召南做错了。
崔氏两姐妹在吴招娣阴阳怪气地评价魏召南的时候,眼风如刀地说道:“你一天天的这么阴阳怪气地评价珠珠,也不见得会让人高看你一眼!”
吴招娣委屈极了,哭着向崔吴氏告了状,崔吴氏把崔氏两姐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可是,两姐妹已经渐渐不再像之前那般孺慕崔吴氏。她们甚至已经发现祖母沈氏说得对,做人一定要分得清是非对错。即使魏召南在这件事上,做的偏激了,但是她并没有做错。没有做错,可以批评她太过偏激,却不能像市井那般把她批判的一文不值,十分不堪。
成王府上,反倒是鬼医显得很淡定。成王问道:“鬼医,你不担心你的小徒弟吗?”
鬼医摇头说道:“我为什么要担心她?我现在担心的是你。你瞧瞧你的腿,毒素还有一些残留。并且,你的腿已经太久没有行走,只靠外力和药物刺激血肉、筋腱,其实也留下了一定的损伤。我可不想让人留下话柄,以为我是没有治好你。我鬼医的招牌,没道理砸在你手上!”
成王很虚弱,便不再提起魏召南的事情。所以,也没有人知道成王是什么看法。
战王府里也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但是魏召南却一点都不在意。虽然上一世,根本没有什么和西凉九公主比试棋局的事情,但是,她的棋艺,可以算是跟着长乐大长公主学的。
先帝并不善棋,但是却因为长乐大长公主喜欢棋艺。将天下的所有棋局,都为长乐大长公主搜罗了来。长乐大长公主又将毕生所研究的棋局,全部都记录成册。上一世魏召南在家,不爱出门,闲来无聊,就天天看长乐大长公主关于棋道的书。
她喜欢举一反三,喜欢因为一子的变动,导致整个棋局定下输赢的走向。她认为,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但是,她却又不喜欢让人知道她擅长棋道。因为,人们往往说擅长下棋之人,一定十分聪颖诡诈。
可是,事实证明她跟聪颖,挨不上边。就不必提诡诈了。
魏长恭让魏召卉送魏召南去了长乐大长公主那里,临出门前,魏长恭十分认真地道:“珠珠,你且去寻祖母想想办法。即便是实在不行,也不必担忧。”
魏召南笑道:“父亲不必忧心,女儿对手谈对弈,并不怯场。”
魏长恭看着魏召南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女儿就是贴心,怕我忧心,竟装模作样,笑的这样像真的。”
西凉九公主早早就派人去盯着魏召南的动向,得知她去了长乐大长公主府,便冷笑道:“临时抱佛脚有用的话,天下哪还有人需要用心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