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魏召南拉着周思尧下马车的时候,还看了他一眼。她都没有认出来,这是她的那个邋遢师傅。
王晰说道:“对,那两味药,是配解毒药需要用到的两位草药。左相阖府上下所需要的不少。但是,太雍城里现在没有这两味药草了。”
说罢,王晰拿着金针,示意成王把中衣褪去。
成王很配合,闲聊道:“你这么试练你的徒弟,你就不怕她给左相阖府陪葬?”
王晰轻笑一声,说道:“这金针入肉,要把你腿上的余毒逼出来。过程可是很痛苦的,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魏召南和周思尧很快就断出了方子,可是,也如王晰给他们下的局,他们很快便知道了,有两味药草,全帝京都买不到。
“太医院没有存货吗?”魏召南眉心紧锁,她感觉到了,这貌似是鬼医干的。
太医院院判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有存货,也不够啊!”
“先把左相和左相夫人的药,煎出来,总够吧?”魏召南看着左相夫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她是真的害怕左相夫人就此仙去,左相肯定不能揭过此事。这就等于给了一些人,收拾战王府的理由。
幸好,治疗两个人的分量是够的。可是,门房已经开始咳血了。
魏召南眉心紧锁,说道:“先给门房和左相夫人吧?一份解药要煎七副药,每两个时辰喝一副。多留两副的量,左相夫人可能会需要多两副备着。”
“怎么能给个门房呢!左相大人的命不比门房贵重吗!”太医院的御医觉得魏召南很不懂事。
“看症状的轻重缓急来断定,门房明显中的毒已经伤及肺腑了!左相大人没有来回跑动,并没有那么严重的症状!先给左相夫人和门房,我和师兄,会尽快把另一种方子想出来的!”魏召南很着急,在她眼里,谁更需要药,谁就先喝,这才是对的。
“如果你没有想出来呢?你们这方子和我们之前断的方子,也没有特别大的区别。你们的能力,也不是多么厉害嘛!如果不是你们阻拦。我们早早熬药,让左相夫人喝下去,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好了!”
“此言差矣,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周思尧说道。
“就按你说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咱们想不出来,能替换那两味药的法子,只能救两人的话,这药就必须给左相和左相夫人喝!”
就在太医院和魏召南为了这药,究竟给谁喝,而争吵不休的时候,左相说话了。
“先给门房和我夫人喝吧。郡主说的没错,谁病症最严重,就先给最严重的喝。”钱明书的气色也不好看,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严重,可也是中毒颇深了。
第一个问题,得到了解决。接下来的问题,拿什么替代这两味药,使众人又陷入了新一波的争论。
战王府的人全部都调配来看着煎药,致使要从中使坏的人无从下手。这让左相府外的人,也很着急。
六皇子对静南王世子说道:“堂兄,你说,这满京城就缺这两味药,是谁的手笔?”
“不管是谁,这件事上,是友非敌。只要战王府的兵权削弱了,甚至撤出燕国驻守。就可以换上别的将军去,月氏部族就会对燕国进犯。燕国向咱们借兵,就必须割地进贡。燕国那种弹丸小国,不过就是咱们太雍城加上城郊的十五个那么大。而咱们大周,是他们燕国的一百倍那么大。咱们不好好帮忙的话,他们守不住。即使守住了,也需要他们倾国之力去守。这样,不出五年,天地间再不会有燕国。”皇甫咏烨目光熠熠,说道:“如此大计,等于完成了先帝遗愿。”
“可战王府这帮人,没想到这样周全。竟然派人亲自在左相府里,连煎药也亲力亲为!”六皇子握了握拳,十分不甘。
“无事。这解药哪里那么好配?没有药草,他们想要研究出来下一个方子,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但是,鬼医自己亲笔留信,说这毒,只有二十四个时辰。如今,时间已经过去泰半了。这罪名,他们战王府,背定了!”静南王世子宽慰六皇子道。
“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商议一下,该举荐哪个武将去换防了?我可不想再打无准备的仗了!偷偷把全城那两味药藏起来的人,我们也必须查到是谁!这人若将来是我们的敌人,能力不容小觑!”六皇子说道。
“嗯!这件事殿下放心,肯定能查到是谁。查到了,就把证据交上去!陛下定然会震怒,他就没办法做殿下的敌人了。而至于武将方面……朝中不少老将都和前战王爷有交情,其中还有不少,就是从战王府的军队里提拔上去的!这事,确实要细细斟酌一番才是!”
而六皇子和静南王世子在密谈的时候,皇甫弘皓却来到了成王府上。
“你说,北斗司会查不到你这吗?”皇甫弘皓轻轻用指甲弹了弹抵在他肩上的剑。
“何事?”成王挥了挥手,半露的胸膛,肤如凝脂,可惜惨白的带着一点病态。
“你不是不参加这场乱局吗?怎么?改变想法,想要下场玩了吗?”皇甫弘皓问道。
成王看了皇甫弘皓许久,缓缓开口道:“我是应当叫你四弟,还是该叫你公孙胤龑?亦或是……叫你尊主?”
皇甫弘皓眯了眯眼,双手环抱胸前,闭口不答。
一个长发倾斜如墨,慵懒的坐在轮椅上,堪当一句“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而另一个,半截长发束于玉冠,半截披在身后,双手环胸,站在小院中间,明明轮廓分明,有棱有角,可是五官却魅惑阴柔,摄人心魄。
成王用手比对,遮住了皇甫弘皓上半截脸,说道:“你带上那半截面具,最像父皇。怪不得无人猜忌你的身份。”
皇甫弘皓依旧不说话。
这两人,就像一只卧在那的雄狮,和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
成王自己转动轮椅,就要回去。皇甫弘皓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也没回答我吗?”成王背对着皇甫弘皓说道。
“战王府不能从燕国撤下来。”皇甫弘皓说道。
成王低垂眼帘,单薄的眼皮盖住了他熠熠生辉的眸子,说道:“之前,你并不是这么想的。”
“那时候,白毡王庭若是破了燕国,会长驱直入的直指大周。”皇甫弘皓说道。
彼时,公孙胤龑是齐国人,自然是什么有利于齐国,就要做什么事。而如今,不一样了。虽然成王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事,让他的立场发生了变化。但是,他不是大周的敌人,那就有资格做他成王的客。
“哦——”成王转动轮椅,道:“看样子,该叫你四弟了。”
皇甫弘皓跟着成王进了屋子,成王对着边上的棋盘一指,道:“手谈一局?”
手谈,过程中,就可以知道一个人的很多细节。品性也会在这之中,浮出水面。甚至思维方式,也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皇甫弘皓也不客气,便坐在了成王对面。
“你娶了魏召卉的话,是要下场了吗?”皇甫弘皓一边落子,一边问道。
成王不动声色地落下一子,道:“这个,取决于你。”
皇甫弘皓微微蹙眉,他不是很懂这句话应该如何解读。
“你是为了什么,对那个位置感兴趣的?”成王问道。
皇甫弘皓没有回答,他只落子,等待成王的下一步。
“是为了权势?还是为了财富?”成王又问。
皇甫弘皓面上平静无澜,依旧只管落子,不回答。
“那我告诉你,我的愿望吧。”成王淡然而道。
皇甫弘皓微微抬眼,看向成王的眸子。
“我希望,有一个心爱的女人,相互陪伴,度过余生。最好,还能有几个孩子。吃喝富足,不为生病发愁没钱或者没法子。没灾没祸,出门不会遇到不公事。然后,伴着妻儿平安康健,喜乐无忧一辈子。”成王说罢,又落一子。
皇甫弘皓微微蹙眉,成王说的,是每个寻常百姓家里,所有人的愿望。这不是他想听的,他要的答案,是问成王腿会不会复原。如果复原,他会不会争夺太子之位!
皇甫弘皓没有懂,成王却真的已经把答案告诉了他。
“所以,你娶魏召卉,是为了如果有必要下场,手上多一重筹码?”皇甫弘皓问道。
成王微微叹息,道:“我觉得她很可爱。”
皇甫弘皓有些吃惊,他眯了眯眼,说道:“你告诉我这句话,你不怕我将来可能把她当成你的弱点?”
成王看向皇甫弘皓,说道:“你还太年轻,不要太急于求成。把你以为你知道的万事万物的答案,放在心里沉淀一下。再想想,你穷其一生,到底什么对你来说最重要。想明白之后,再去看你以为的答案,看看是否还是一样的答案。黑和白,是否还是一样的黑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