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整齐,柳如梅又开始在后宫里闲逛,四下张望着,她看似随意的与身边的翠竹闲聊:
“翠竹,你在这宫里多久了?”
“奴婢十二岁入宫,至今已有六年了。”
翠竹已不像前几天那么神情戒备,和柳如梅讲话,看起来也较为放松。
“六年啊,那你对这宫中定然很熟悉了!”
柳如梅像是突然来了兴致:
“那你带我四处走走吧,去稍远些的地方,对了,我们每个月领月利银子,是在内务府吧,内务府在哪里呀?”
“内务府在这后宫的最南边。”
翠竹也没多想,就只是有问必答:
“其实,采女不知道也不打紧的,反正,主子们都不会亲自去,而是都让贴身的奴婢过去。”
“皇宫的最南边,在那里,是不是可以看到前庭的宫殿啊?”
柳如梅一脸神往。
“确实可以看到,但有侍卫把守,不可逾越。”
翠竹顿时有些紧张。
“我不会逾越的,我就是看看,听说,前庭的大殿十分雄伟巍峨,我就是去远观一下。”
柳如梅孩子一般兴致勃勃,让人不忍拒绝。
……
主仆俩闲聊着向南边走去,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来到了内务府附近,柳如梅看似好奇的向前庭张望着,却也时不时的看一下内务府。
不一会儿,便看到十几名百姓装扮的男子,被一名太监领着,向内务府的大门走去。
“文轩哥,一定就在里面。”
柳如梅顿时身心颤抖,果然,整对男子中的第三个,就是原主记忆中,那个刻骨铭心的身影:
“对,就是他,我青梅竹马的恋人,罗文轩。”
“采女,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翠竹留意到了柳如梅神色的变化,十分关切。
柳如梅苦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出办法,此刻被翠竹这么一问,竟然灵机一动,抬手捂住了头:
“对,是有些不舒服,头昏昏的。”
“那,赶紧回去歇息吧。”
翠竹赶紧搀扶着柳如眉,往回走去。
由于行走的方向刚好相反,罗文轩一抬眼,便也看到了柳如梅,顿时,一双阔目中,闪出了光彩。
可紧接着,他又脸色一白,双眼中泪光充盈,神色中闪出深深的绝望。
从罗文轩身边路过时,柳如梅故意腿一软,一个踉跄撞在他身上,罗文轩心头一紧,差点叫出柳如梅的名字,却发现,自己衣袖里多了两样东西。
“采女,采女!你怎么样?还能不能走啊?”
翠竹急忙拉住柳如梅,将她揽在自己肩上靠着。
“我,好像应该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柳如眉半眯着眼睛,看似十分无力。
听到柳如梅是位采女,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罗文轩便趁这个时候,退到一人身后,将手中的字条展开,上面只写了一个字——全。
“‘全’,是要我保全自己吗?”
罗文轩将纸条揉了揉,塞进了嘴里,又捏了捏衣袖里的小口袋。
口袋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还有一个红色的盖子,上书许多文字,但其中最显著的,只有四个字——医用血浆。
“行了行了,都别看了,皇上的妃妾,当然是美若天仙了,日后多的是机会看!”
一旁,一名太监,尖声尖气的将众人的目光都从柳如梅的身上拉了回来:
“不过呀,过了今天,这世上的女人再好看,也就都和你们无关了,想吃这碗饭,就该死了这份色心!”
柳如梅被翠竹扶着,在一座花坛边上坐下,眼看着罗文轩被带进内务府,她心里更是慌的厉害。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分散那些太监的注意力,文轩哥混水摸鱼的机会才会大些。”
想到这里,柳如梅无精打采的转头看向翠竹:
“翠竹,在这宫里,是不是除了三餐以外,其他的,都要自己花银子打点啊?比如,红枣,红糖之类的。”
“是啊,除了一些得宠的娘娘,有皇上的赏赐,其他都要自己花银子,不过,通常情况下,月利银子还是够用的。”
翠竹扶了扶柳如眉的背脊,宽慰般的笑了笑:
“采女想吃这些东西吗?不必担心月利银子不够,奴婢这里还有些月钱,没灾没病的,也用不着。”
“月利银子,月利银子几号领啊?”
柳如梅似是突然紧张了起来:
“糟了,我的月利银子,全都在春桃手里呢!”
“那就糟了,月利银子是每月初五才能领,眼下,还有20多天呢!”
翠竹也顿时五官一揪:
“春桃手里的银子,想必是要不回来的,与奴婢交换那日,奴婢就看出来了,她是个势利的,如今攀上了贵妃娘娘,又怎么可能把采女的银子吐出来呢?”
“那,那怎么办?光靠你那点月钱,还不够打发那些没事找事的嬷嬷呢!”
柳如梅双手捂着头,一副又病又急,就要晕倒的样子:
“要不然,去找内务总管,把下个月的预支了吧,先给他打张欠条嘛!”
“这,从未开过先例啊,内务总管,也不是个好说话的。”
翠竹看起来十分为难,可是,看看柳如梅这副病怏怏,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又急忙点了点头:
“采女别急,可别急坏了身子,奴婢这就去,不过,采女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万一不成,咱再想别的办法。”
“好,你好生同内务总管商量,可是,若他实在不肯通融,你也别太为难。”
柳如梅拍了拍翠竹的肩膀,搭着翠竹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来:
“你去吧,我去北边的阴凉处坐坐,你等会儿去北边的大树下找我就行了。”
“是,采女自己小心些,走慢点。”
翠竹对柳如眉俯了俯首,便向着内务府走去,还不时,转头看着柳如眉,一脸很不放心的样子。
看着翠竹进了内务府,又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柳如梅撒腿就跑,直接绕到了净身房的后窗。
虽是秋日,但晌午依然非常炎热,所以,净身房的窗户,亦如其他房间一样,敞开着。
柳如梅手里其实还有些散碎银子,此刻便是豁出去了,拿了一块放在后院的小路上,又拿了一块放在窗外的地上,第三块放在了窗台上。
由于净身房的管事们手法都很专业,又具备必要的医疗知识,挨刀的人也只是咬牙忍耐,所以,里面的气氛安静到压抑。
柳如梅悄悄向净身房里面看了看,这就轮到罗文轩了,便急忙将手中的最后一块银子丢了进去。
忽然听到窗口传来响动,负责点人头的太监急忙转头看去,见一块碎银子落在地上,便急忙跑了过去,闷不吭声的捡起来,塞进腰带里。
明显是好奇这银子的来历,那太监向窗台上看去,见窗台上还有一块,便又收进了袖子里。
再顺势向窗外一望,他发现,窗外的地上也有一小块。
“唉,你干什么去了?”
执刀的太监终于发现了不对,转头喝了一声:
“我刚才看着,你捡了什么东西塞进腰里了,是什么好东西吧?拿出来我瞧瞧!”
“银,银子。”
数人头的太监有些尴尬,讪讪地笑了笑:
“嘻嘻!外头还有,捡回来给你。”
说着,他便翻身上了窗台,直接跳了出去。
“什么,银子,外头还有?”
执刀的太监也放下了小刀,跑到了窗口,果真见数人头的太监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银子。
“诶!这银子从哪儿来的?屋里、窗台上、外头都有。”
数人头的太监顺着思路,往后院的小路上找去,果然,又找到了一块,兴冲冲的回头,执刀的太监喊了一嗓子:
“唉,又捡了一块,我再往前找找。”
又找了一段路,什么都没找到,点人头的太监才死心的回了净身房,四块银子,分给了执刀的太监两块。
两太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罗文轩已经顺利的用血浆点缀好了裤子,装着痛苦的样子走了出去,并且,已经有另一名男子走进来,等待着挨刀子。
挨刀的都是些生面孔,两太监自然记不得谁是谁,此刻又莫名得了银子,正高兴着,自然也没多问,继续做起了各自的工作。
罗文轩这边总算暂时过关了,柳如梅又急忙跑到北边的大树下,跑得满头大汗,好在,翠竹还没过来。
又等了片刻,翠竹还是没来,柳如梅开始担心了:
“是我给翠竹出难题了吧?看样子,她已经开始信任我,为我着想了,我这么对她,还真是有些不厚道。”
这样想着,她起身向内务府的大门走去,果然,翠竹还在对内务总管苦苦哀求。
“行了,你还有完没完?”
那内务总管四十多岁,一脸的横肉,虽然板着一张脸,对翠竹呵斥了一句,可两只眼睛里,却闪着贪婪:
“我想要什么,你也该听明白了吧,想好了再来找我,你们这些最下层的宫女呀,虽然也是进了宫,可想飞上枝头,也是没什么指望,有机会跟管事的做对食,也是该偷着乐的。”
“什么?做对食,这老阉奴居然想要翠竹跟他作对时!”
柳如梅顿时怒从中来:
“真是狗仗人势,欺人太甚,莫说他不是个男人,就算是,他这个年纪,也够给翠竹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