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此时的柯子墨觉得自己现在所处的这种境地,也并非是一个衰败行进中的跨越点。相反,柯子墨发现自己正不知不觉的往内心和前生靠近。现在是她唯一的处境。这是她生命中又一次的无法相信和接受。遇见了苏寒沫,注定是一场写不完的无法拆解的缘分,而这又要如何继续。
这一日,小丫头灵儿哭着冲进了翠姨的房间之中,说道,“翠姨,您快去看看,林公子来砸园子了,我们拦不住。我还被推得跌了一跤,新上身的衣衫都给扯破了。”
灵儿一面说一面抚弄着衣服上的破口子,哭得越发的伤心了。翠姨的眉头皱了起来,心思一转,也不以为意,娇笑了起来,给她拧了一个绢帕擦脸,“快别哭了,不就是一套衣衫吗?翠姨我送你一套好了,明天就叫裁缝来给你做新的。”
灵儿破涕而笑,怯生生的说道,“我想自个挑颜色。”翠姨瞧了她一眼,问道,“好,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灵儿把方才的事情又丢在了脑后,脸上再次露出了惊色,“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公子一向是一个温和儒雅的人,说话和气,给的赏赐也多,平日里我们都最喜欢他来,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院子就喝令金牡丹和花魁去见他,然后说着说着就砸起了东西来了,把整个翠香楼里面能砸的都给砸了,我们想要拉住他,他把我们都推开了,一副想打人的样子,我们就全都跑掉了,伙计们也不敢伸手阻拦,说不定现在还在砸东西呢。”
“哦。”翠姨一听连忙走了出去,之间,在正厅之中,林子峰正发着虎狼之威,狠命的砸着东西。见翠姨出现,一把拎住了翠姨的衣服领子,不停的摇晃着,口中叫骂着,“你这个毒妇,收了我的金子,芳泽没有亲近到,却连人都不让我见了,这是什么道理。”
翠姨一见林子峰,显然是喝了酒来的,又想到了金牡丹和自己的那个协议,她的眼珠转了几转,说道,“金牡丹方才刚刚出门去了,一时半会儿的还回不来,林公子等等可好,等金牡丹回来了,我自会让金牡丹给您赔不是。”
林子峰用力的推搡着翠姨,把翠姨摇的头昏目眩的,头上的发髻也散了下来。林子峰突然泄了气,一屁股坐下了椅子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口中说道,“好,我就在这儿等着,若是等不到人,我便砸了你这个翠香楼。”
翠姨无法,只得脱身回到了楼上,披头散发的走到了苏寒沫的房间之中。苏寒沫早就听闻了这个消息,却是无动于衷,见翠姨这幅模样的走进来,也不经意。翠姨怒道,“金牡丹,你是怎么做事情的,若是再这样砸下去,我这个翠香楼就不用做了。”翠姨一面说着话,那乱如草窝的头发晃来荡去的,仿佛有鸟儿想往里面钻一般,站在一旁的灵儿连忙低下了头,咬着嘴唇直笑,她又何时见过翠姨这般狼狈的模样。
翠姨见了气得想去掐灵儿,苏寒沫使了一个眼色,灵儿赶紧一扭身子跑出了屋子。
“好了,你也别生气了,林公子要砸,我们能怎么样呢?别说他有没有一身武艺,我们根本就不敢跟他动手,就让他砸吧,砸累了也就不砸了。”苏寒沫淡淡的说着,伸出手拖了翠姨坐到了床榻之上,拿了一面铜镜给翠姨。翠姨不明所以,伸手接过了铜镜,一照,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干净站起了身子,走到了妆台前面,拿起了梳子梳理头发。
“翠姨我这辈子也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被一个少年郎推来搡去的,还骂我是毒妇。问起你的事情,我又说不得,他嚷着要你去见他,我看他的眼睛里全都是恨意,知道情势有些不太对,所以就推脱说你出门去了,一时半会儿的还回不来。姑奶奶,你是怎么把这位林公子给得罪了,她这样不依不饶的。”翠姨哭丧着脸,絮絮叨叨的把自己的不是当理说。
两个人正说着话,柯子墨从房门外面走了进来,见到翠姨的这番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翠姨一见柯子墨更来气,一下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伸手抓住了柯子墨的前襟,“你倒是说说,这里面怎么还有你的事情,你在这翠香楼也有些时间了,你说说看,翠姨我可曾为难过你,还千方百计的保护你,你还有没有点良心。”翠姨何等的滑脱,听了林子峰的一席话,她便猜到了这件事情和柯子墨有关系。
柯子墨和翠姨的眼睛对视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若无其事的说道,“翠姨,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最好先放下手,我们好好说话。”
翠姨无奈的放开了手,她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情和柯子墨有着莫大的关联,但为了翠香楼她也不想把这件事情给弄砸了。
灵儿端着热水从外面走了进来,满面的愁容,说道,“林公子还在砸呢。”翠姨一听,眼睛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柯子墨笑嘻嘻的说道,“快别心疼了,你放心,这个林公子砸了多少,我就要他陪给你多少。”翠姨不相信的说道,“就凭你,还敢去问他要账,我是不敢,他现在要是见了你,我敢保证他砸的肯定是你。”
柯子墨笑了笑说道,“我为什么要找他去要账。我们这儿不是有金牡丹吗。他的魂儿都被金牡丹给勾了去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赖账呢,翠姨你只管把账单放在金牡丹的手中,他不会不赔给我们钱的。”
翠姨想了一会儿,脸上的愁容散了开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林公子的心里只有金牡丹一人,又肯守着尊重,不想僭越,惹金牡丹不高兴。等他火气消了,自然会赔钱的。丑丫头,看不出来,你还是挺聪明的。”
苏寒沫递了胭脂给翠姨,说道,“且先由着他的性子吧。”
柯子墨的眉头攒在了一起,看着身旁的仆人,她已经在冯冬俊的府中做了有半日了,实在是坐不下去了。跳了起来,转身走向了后院。
柯子墨想也没想,抬起脚来就踹了过去,“砰”的一声大响,院门敞开。柯子墨还没有出生,屋子里面的冯冬俊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出来,“花魁娘子,你好大的火气。”
他的声音有些戏谑的味道,柯子墨一腔正往上窜的火气,瞬间又被点燃了,她伸出手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冯冬俊坐在桌子的前面,手中握着一杆竹子正在雕刻着什么。柯子墨站在门口看着他,他放下了手中的竹子和小刀,扭头看向了柯子墨,不紧不慢的说道,“怎么不坐下呢?”
柯子墨走到了冯冬俊身侧的椅子旁边坐了下来,冯冬俊漆黑的眼眸之中露出了点点的星光,面前的这个女子仿佛和他有着神秘而绵长的因缘,她坐在这里,沐浴在阳光之中,那一刻,她遮挡着面纱的容颜和形状是如此的熟悉,似乎他曾经用手抚摸过这个轮廓无数次一般,这个轮廓让他的眼睛和心获得安宁。
与他现在的种种,仿佛从无生分。两个人现在的这个样子,仿佛是连接的一体被分为了两个部分,断裂处有过往的记忆和线索,正在期待着重新融合。他仿佛能够看到这伤口时日久长,创口从未干涸。当他们相遇,他确认这断裂处所有的信息。
她仿佛是盛放在高山上的雪莲花,静谧强壮清淡的雪莲花。她与他的现实无关,她是他内心仅存的最后一抹破损的伤感和真是。他们在一起时,这个世间单纯至极,像是茫茫大雪覆盖下的村庄一般,没有人烟,没有俗世的生气。只要自己和她在一起,世界便会失去声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冯冬俊的唇角微微一勾,问道,“你是在生气吗?”柯子墨保持着沉默,他继续说道,“看来不是生气了,而是在想我了。”
柯子墨皱着眉头恨恨的瞪着桌子,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还不算,又惹上了这个麻烦。冯冬俊并不知道柯子墨所思所想,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柯子墨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健谈,侧着头看着他问道,“我对你根本就没有心思,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应该放我回去,而不是花那么多的银子让我来听你说话。你有尊贵的身份,俊美的容颜,你大可把这个心思用在别的女人的身上。”
冯冬俊的脸上现出了无辜,他强忍着笑意,“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是不是你心里有我才故意这样说的,想引起我的注意。”
柯子墨又气又恼,恼怒的砸了砸桌子,“谁喜欢你,我……”
冯冬俊一脸的无可奈何和茫然,漆黑的眼眸犹若星子一般闪闪而动,他把脸逼近了柯子墨,“你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