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听到了这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的命途便是如此,她想要再挣扎也是徒劳无功的,只能且听翠姨再说下去了。
“什么叫做了从良呢?就是小娘子到了徐娘半老之际,风波历尽,刚好遇到老实的男子,两个人志同道合,收绳卷索,白头到老,这叫做了从良。如何叫做不了从良呢?一般是你贪我爱,火热的跟了男子,却是一时之兴,没有个长久的打算,或者是尊长不容,或者是大娘嫉妒,闹了几场,发回妈妈家,追取原价,又有个家道中落,养她不得,苦守不过,依旧出来赶趁,这叫做不了的从良。”
嫣红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翠姨开口问道,“翠姨,我现在想要从良,那要怎么做才好呢。”
翠姨见嫣红已经动了心思,连忙说道,“我的儿,我可以教你一个万全之策。”
嫣红点了点头,说道,“若是翠姨您可告诉我,到死我都不会忘了翠姨你的大恩大德。”
这个翠姨虽说是翠香楼的妈妈,但她的良心尚在,知道做姑娘的不容易,她说这样的话虽然也是为了让嫣红顺从,却也算是良言了,她略微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从良一事,入门为净,况且你的身子已经被人给捉弄过了,就是今夜嫁人,你也叫不得黄花大闺女,千错万错,不该落于此地,这就是你命中所招了,做娘的费了一番苦心,你若不帮衬翠姨几年,帮翠姨我多赚些银子,翠姨我也是不肯放你出门的。”
嫣红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看来这翠姨还是爱财,她说的这一番话就是在哄着自己,她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且听着翠姨如何说下去。
翠姨见了嫣红变了脸色,她不过就是嗤笑了一声,看着嫣红说道,“你若是想要从良,也须得捡一个好的嫁给他,这些臭嘴臭脸的,难道就跟了他吗?你如今一个客人也不见,哪里知道哪个该从,哪个不该从呢,假若你执意不肯见客人,做娘的我也是没有奈何,只得寻个肯出钱的主儿,卖你出去做妾室,这也叫错从良了,只是……”翠姨说到了这里,停顿了一下,面上露出一丝丝的狡诈来。
嫣红听得分明,知道这是翠姨在告诫自己呢,她的面色微微的有些不好看起来,可是,这个翠姨说的却都是真话,这也不是在威胁自己,自己在这个翠香楼呆的时日也算不少了,翠姨虽说为人实诚,可是,她却还是爱钱,若是有人肯出大价钱,这个翠姨绝对会把自己给卖掉的,到时候却是不可收拾。
每个人都不想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个道理在嫣红这里同样适用。
翠姨的唇角勾过一抹玩味的笑意,看着嫣红,接着说道,“那个主儿是年老的,或者是长得丑的,又或者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的粗鄙之人,做娘的我也没有办法,只是苦了你了,用一个最好的比喻说罢,就是把你丢在水里面,还有“扑通”的一声响,别人也只能喊一声可惜。若是依着我啊,你还是得俯从人愿,依旧得见客人,凭着你的才貌,等闲的不好的料定了也不敢来招惹你的,无非是些王孙公子,豪门贵客,却也不算辱没了你了,一来是风花雪月,少年受用,而来是做成了妈妈的家事,三来你自己也可以趁着多积攒一些私房钱,免得日后求人,过个十年五载的,遇到一个知心知意的人,到时候,翠姨我必定放你出门,可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嫣红听翠姨如此说,心思早就动了,她是何等聪明的女子,这些道理她还是懂得的,她瞧了瞧翠姨,面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愁绪和微笑来。
翠姨知道嫣红的心中已经活动了,她笑了笑,伸手拍了一下嫣红的手背,说道,“翠姨我句句说的都是好话,你依着我的话来,怕是后来还要感激我的。”说罢,起身站了起来,看着嫣红说道,“你若是想明白了,便可出来找我。”
这个翠姨的嘴巴很是厉害,说话都说到了点子上了,就算是在醉梦中的人,听了翠姨的这一番话,怕也要醒过来了,就算是聪明的,也会被翠姨给说得呆住了,就算是个烈性的姑娘,也会被她给说的改了心意了。
嫣红听了翠姨的一番话,觉得确实是有些道理,便也顺从了翠姨。
嫣红躺在了床榻之上,把前番的这些事情又想了起来,不觉得泪如雨下,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没个依靠。
却又想起了冯冬宇,不觉得动了一分的心思,这冯冬宇看着便是个富贵人家的主儿,又肯用钱,为人却是正人君子,见了自己的美色竟然能够隐忍不动,这样的人,若是嫁给他,日后自己也是有个出处了。
却不说嫣红如何想这些事情,单说柯子墨,他从后院中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面纱摘了下来,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这叫什么事啊,自己明明是个男人却在这种地方做女人的打扮,不过就是为了一口饭吃,自己至于这样吗?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要逃跑,说跑就跑,她简单的收拾了几样东西放好,偷偷的溜出了房门。
此时已是夜深了,就算是热闹非常的翠香楼也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柯子墨见四下无人,转身回房,取出了包裹,轻轻的掩上了房门,往外溜去。
柯子墨趁着夜色,在走廊里面走着,有风吹过,面纱浮动,人影绰约,远远地看过去确实是美则美矣。
柯子墨哪里知道在暗处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看,那双眼眸之中有说不出意味的东西,他拿着一个酒壶,看着柯子墨,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唇边勾过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柯子墨轻手轻脚的走着,走到了嫣红房门口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嫣红的哭声,那哭声不大,却是动人心魄,让人听了只觉得自己也是凄苦非常。
柯子墨从来都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平身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怜香惜玉,虽说自己现在是个女儿身,可是,这个脾性还是不改分毫。
嫣红为人很好,在她的身上从来都没有青楼女子的那份娇娆,反而多了一抹淡淡的忧伤,平日里对柯子墨也是照拂有加,现在,她哭得这般伤心,还真是动了柯子墨的柔肠,柯子墨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瞧瞧嫣红。
她轻轻的推开了嫣红的房门,走了进去,只见嫣红趴在床榻之上去,低声的啜泣着,身子一起一伏,无不透着哀恸凄凉。
嫣红听到门响动,抬起头来,刚要开口,柯子墨连忙摆了摆手,嫣红一见是柯子墨,又瞧见了她拿着包袱,面色微变,便也不开口,只等着柯子墨走过来,跟他说个分明。
柯子墨偷偷的溜进了嫣红的房间,一阵微风掠过,吹动桌上的蜡烛轻轻的摇动着,烛光摇曳,在墙上投下了或明或暗的阴影,把嫣红的一张小脸衬得格外的清冷。
她穿了一身桃红色的一番,酥胸微露,雪白的肌肤在烛光的映衬下发出一种如月光般的光泽来,眼中含泪,分外的晶莹剔透,一滴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怎么都不肯落下来,倒是把嫣红的眼睛衬托得如剪水一般的莹亮,红唇微微的抿着。
柯子墨轻轻的掩上了房门,走到了嫣红的身边,低低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嫣红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柯子墨,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可是要逃走吗?”
柯子墨的眼珠转了几下,也无意隐瞒,她点了点头,说道,“这里并不是我久留的之所,乌烟瘴气,我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的女子,但我也绝不能在这里就把自己的年华给荒废了,我情愿去流浪讨饭,也绝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嫣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谁不想这样啊,可是这里却是万般由不得你的,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逃出去吗?这翠香楼前前后后都是一些帮衬的,你即便是走出了翠香楼,也休想逃出这错杭州城。”
柯子墨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嫣红,开口说道,“我只要走出了这个翠香楼,把面纱摘掉,又有几个人能认识我呢,嫣红姐姐,我看你是被他们给吓破了胆子了,茫茫人海,你把面上再抹些东西,想要找出一个人很难,即便是只隔了一条街,都有可能找不到看不到的。”
柯子墨说的话不无道理,可这些道理在这个时空之中,显然是不适用的,嫣红听了摇了摇头说道,“即便是讨饭,你也逃不出这里的,难道你忘了你是怎么被人给弄到这里来的吗?”
这一句话正中要害,柯子墨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想着自己被弄进来的经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