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翠低低的“恩”了一声,说道,“姐姐是有脾气的,这次,陛下是真的伤了姐姐的心了,要想暖姐姐的心,恐怕要慢慢的来了。”
元子攸伸出手,拉过了柳含翠,目光看向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怜惜的说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消瘦呢,难怪张太医说你的身子弱胎象不稳,你可不许为其他的事情伤了身子,伤了我们的孩子。”
柳含翠低垂下了脸,温柔的笑了笑,说道,“幸好,在这个皇宫之中还有陛下您体恤奴婢。”
元子攸怜惜的看着柳含翠,温柔道,“你是朕的女人,朕自会体恤你,如今你又有了朕的孩子,朕自然会把你捧在手心里关心备至,将来有一天,你姐姐离开皇宫,你便是大魏国的皇后。”
柳含翠瞧着元子攸,见他的眼眸沉沉,笑道,“奴婢正经和皇上说着话儿,皇上就会用话哄奴婢。”
元子攸的唇角掠过了一抹笑容,不明意味,“君无戏言,朕说的一定会做。”柳含翠听到了这里,心下猛然一震,眼眸中露出了一丝的不相信,然而更多的却是欣喜。柳含翠自然知道,在这个皇宫之中,做李诗茹的影子,有多少的忧伤和隐忍。李诗茹虽然待她如亲姐妹,可是,毕竟自己只是她的影子,她又如何把这苦楚说出来呢。
柳含翠的眼眸之中带了一点点的湿痕,“君有心,奴知。”元子攸淡然的笑了笑,然后拉着柳含翠的手往内阁之中走去。
内阁依旧如昨日一般,从未改变,只是因着李诗茹这段时间缠绵病榻,再好的景致和温馨也似乎被披上了一层迟钝的颜色,仿佛是梅雨天气的雨水一般,昏沉沉的不散。
柳含翠是熟捻惯了的,她的面色略略带了一丝的羞怯之色,抽出了自己的手,走向了李诗茹,李诗茹阖着眼睛,似乎睡了过去,柳含翠低低的笑了一下,小声问道,“姐姐睡了吗?”
一旁的如菊走了过来,低声说道,“方才睡下,这有药还没喝呢。”
柳含翠伸手接过了如菊手中的药碗,吩咐道,“你下去吧,还是我来服侍姐姐吧。”
李诗茹早就听到了响动,她缓缓的张开了眼睛,仿佛是大梦一场一般,“含翠,你来了。药我自己吃,不用你服侍。”
虽然是在病中,李诗茹却还是穿了那身一贯喜欢的月白色衣衫,头发简单的拢成了一个平髻,因着方才的睡眠,有些微微的凌乱,发髻之间只别了一枚无纹无饰的碧玉发簪。
其实,李诗茹这几天病卧在床,并不适合这样的穿戴,这样的穿戴让他显得更加的干瘦而病起恹恹。只是不知为何,李诗茹虽然病着,虽然经历了那场对峙,却自有一种淡然之气,从她的眼角眉梢,从她消瘦的脸颊,还有晶莹如水的目光之中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来。
李诗茹已经见到了跟在柳含翠身旁的元子攸,她无心与他说话,只觉得微微的有些尴尬,快速的别过了脸,避免和元子攸的目光相对。
元子攸开口说道,“怎么,见到朕连话都不想说了吗?”
李诗茹微微的扬起了眉毛,抬眼淡淡的看向了元子攸,“皇上,你来了?”这样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中,带了几多的隔绝。
元子攸低首敛容,沉沉的说道,“是,朕来看你了。”
李诗茹并没有心思想要和元子攸说话,元子攸穿了一身正黄色的平常衣衫,他的装束一贯随性自在,他的脸色微微有些青白之色,仿佛是整夜未眠一般,神色有些倦怠。柳含翠站在元子攸的身边,两个人站在一起甚是相宜,有种相互合衬得自然。
元子攸的身上隐藏着各种层面的质素和形态,随时都能够拿出来与这个世界抗衡。
李诗茹别过了脸,而元子攸却定定的看着李诗茹,眼睛里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
柳含翠端过了药碗递到了李诗茹的手中,李诗茹皱着眉头对柳含翠说道,“这药吃着特别的苦,我不想吃了,去倒掉罢。”柳含翠笑容满面,嗔怪道,“姐姐,你怎么倒成了小孩子了,闹起了脾气,你伤重未愈,这药不吃怎么能行呢。”
李诗茹一笑,惨白的面上现出了一丝丝的血色来,不禁笑了,“你这个丫头,惯是会说话。”柳含翠笑着说道,“这药是太苦了,可是姐姐也得吃。”
李诗茹伸手刮一刮柳含翠的脸颊,笑着叹息了一声道,“原本实在是不想喝了,方才还装着瞌睡,就瞧着你这点关心,我就喝下去好了。”说完,将手中的药汁一饮而尽。柳含翠虽然有着身孕,却是眼明手快,见李诗茹喝完了药汁,便取了绢子在手为李诗茹擦拭着。
元子攸见两人亲厚,笑笑,坐在了一旁。
李诗茹看着柳含翠,伸出手扶着柳含翠坐了下来,“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必事事费心。”
元子攸瞧着他们两个,懒懒的说道,“含翠,你服侍人的功夫倒是见长了,你就不会好好的照顾你腹中的孩儿吗?”李诗茹听元子攸的语气不善,刚要张嘴说话,柳含翠却是淡然的笑了笑,说道,“服侍姐姐和陛下是奴婢的职责。”
“好。”元子攸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盏茶,啜饮了一小口,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些事情要旁人去做,含翠,你不必做了,若是做习惯了,日后要怎么做朕的皇后呢。”
柳含翠的面上有一些不自然,她低声说道,“我不过就是一个奴婢,皇上又何出此言呢。姐姐才是大魏国的皇后。奴婢本是一介民女,若不是逢姐姐照拂,又怎么会活到今日,奴婢已经感激涕零了。不想却一朝有了身孕,奴婢万万不敢有其他的念想,只是皇上和皇后体恤奴婢,这孩儿到底是皇室血脉,不忍其……”柳含翠说到这里,抬眼坦然的看向了元子攸和李诗茹两个人,接着说道,“奴婢不要什么名分,只想在宫中可以陪在姐姐的身边,可以安心的养育孩儿,至于其他,奴婢实在是不敢多想的。”
元子攸的目光如冷剑一般,只是周旋在李诗茹的身上,他在等着李诗茹表态,语气微妙而森冷了起来,“如此说来,柳含翠你是不愿意做朕的皇后了?”
柳含翠抬头注目的看着元子攸,眼眸之中有太多复杂的情感难以言说,她掩去了眼中的忧伤,只是顺服的说道,“奴婢不敢妄言,奴婢所说便是心中所想,在这个世间,奴婢再无一个亲人,只有皇后和皇上待奴婢如亲人一般,此恩此德,奴婢即便是来世结草衔环也报答不完。又怎么敢图谋凤位呢。”
元子攸嗤笑了一声,眼眸并未落在柳含翠的身上,而是定定的看着李诗茹。
李诗茹的唇角缓缓的拉出一丝弧度,神色和缓而温柔,但她的目光之中却有着一种旁人揣摩不透的冷淡之色,像是蒙着纱的屏障,叫人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她的真意。李诗茹的声音是软软的,仿佛这件事情和自己毫无关系一般,“含翠,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妹妹,皇后不过是一个空空的头衔而已,你也知道,我的心从来都没有在他的身上,你即便是做了皇后又如何呢,这是他应该给你的名分。”
李诗茹说的不急不缓,仿佛是说着家常话一般,然而话中的寒意却如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直直的刺入了元子攸与的心里。
元子攸的眉头拧了起来,他的眼眸之中也现出了阴冷之意,过了一会儿,那股阴冷却又变成了一抹浓重的哀伤。他是爱李诗茹的,只是他知道这爱对李诗茹完全没有用处。可是,自己却又偏偏放不下,执意如此,而自己和她却无法往前走。
元子攸终于开口,“难道,这个皇后的位置对你来说就如此轻吗?朕喜欢你,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吗?朕为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你就一点感动都没有吗?”
元子攸的质问在寂静的内阁之中听起来分外的清晰而又凄楚,仿佛殿外松散如金的日光也被那伤心感染得失去了寒冷之意,只是低沉沉的寂寥。有这样静默的片刻,沉缓的呼吸声中可以清晰的嗅到草药的苦涩芳香,还有鼎中檀香的宁静气味,殿外的冷风阵阵,吹动渺渺的檀香烟气,一片模糊。
李诗茹凝神片刻,在出声的时候,带了一抹严冬的冷意,“这不是感动的问题,元子攸,爱里面一定要有自由,如果没有,这关系就不具备活性的前途。我从来都不会对谁服从,也不会被谁感动,哪怕,我曾经对你有过一丝一点的爱恋。可这并不代表我要接受你的意志。”李诗茹说完,把脸转向了柳含翠,她眼中的哀伤呈现分明,“元子攸,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对她好,你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