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焉知自认为将话说的十分明白,因此在这一番话之后就没有别的言语,可秦长涣却在听了这些话之后微微出神,望着沈焉知好半晌也没有反应。
今日听见她会随自己一同离开,对于秦长涣而言就已经是令人十分惊喜的事情了,所以直到沈焉知说出那样的话之前,秦长涣心中想着的都是只要有她相伴便是足够,如让她对自己动情这样的心愿,都成了得寸进尺的失望,所以她几乎没有想过,两人之间的婚约既然没有作废,那么总有一天是要成亲的。
这也代表着他们将永不分开。
思及此处,秦长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掩下的却是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欣喜。
“我自会护你周全。”秦长涣这般说道。
仅仅几个字,却因为他眼中带着的坚定过于明显的缘故,此时此刻几乎是胜过了千言万语,沈焉知此前一直不是格喜欢听花言巧语的人,在她看来旁人的承诺,就跟她每次与国公说的不会再犯一般,做不做得到,都不是这一句话能够决定的,而现在她却想要去相信秦长涣不会骗她。
至于他能不能真的做到,那都是以后才能知晓的事情,沈焉知见他如此,也算是了结了自己的一件心事,于是方才有些沉重的心绪也稍微轻松了一些,她朝着秦长涣挑了挑眉,口中说的却是:“我能护得住自己,可不用你操心那么多。”
沈焉知自小虽然不是在国公的身边长大,可国公为了让她成为有用之才,找来教她习武的人都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得力干将,因此沈焉知手上的功夫用于保护自己是绝对绰绰有余的。
本就知晓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再加上她此时面上又是一副等待人夸奖的模样,秦长涣只觉得自己心中一软,便轻应了一声:“我信你。”
信她能够独善其身,却也绝对不会放松警惕。
一番话这么说下来,已经是子时过半,沈焉知心绪平定,也有了些睡意,又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朝着秦长涣摆了摆手。
“明日一早起来还要赶路,你也别在这儿待的太久,早些回去休息才是。”说着,还指了指方才被她放下的那壶酒,又继续说道:“人说借酒消愁,如今你心中的愁绪应当也减轻了不少,这酒,还是不喝为好。”
秦长涣本身也就只是因为沈焉知今日的举动有些生气,所以此时沈焉知说得也不错,两人将话说开了以后,他心中的愁绪便解了,于是提起酒壶,起身与她说道:“我与你一同回去。”
沈焉知笑了笑,转身离开,不置可否。
这一晚上两人睡的都还算不错,等到第二天,沈焉知因记挂着要赶路,便醒的有些早,只是等她出去,包括秦长涣在内的十数人,都已经坐着大堂之中,看样子是正在用早膳。
沈焉知是不认识这些人的,可这些人却十分清楚她的身份,于是迎着这些人的目光,沈焉知多少有些不自在,只能笑了笑以作回应。
好在没多久,秦长涣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她赶紧下了楼,跑到了他的身边。
“这些人都是你的下属?”沈焉知小声问道。
秦长涣在她下来的时候,就拿过了旁边的碗,替她盛了一碗粥,此时听她问完,刚好递到了她的手边,至于她的问题,就只是随意回答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你也不必认识。”
接过了碗,入手只是温热,想来粥也不会烫口,沈焉知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听见秦长涣这么回,便是摇了摇头,“他们若是知晓你这么说,也不知心中会如何作想。”
秦长涣没回,只是那目光随意往人多之处一扫,方才还在往这儿好奇张望的人就都赶紧低下了头去,好似根本就没注意这边一般。
这一反应落在了沈焉知眼中,她脸上浮现了些许笑意,突然觉得这些人或许也挺有意思的。
“会不会不喜欢这么多人跟在身边?”秦长涣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一开始的窘迫,于是问道。
沈焉知想了想,“倒也没觉得不喜欢,只是这么些不认识的人在身边,多少有些不自在,等熟悉起来应当习惯就好了。”
这句回应也算是中规中矩,挑不着错处,秦长涣却听了进去,说道:“你不必迁就旁人,也不必熟悉旁人。”
不知为何成了“迁就旁人”的沈焉知又给自己喂了一勺粥,忍不住就深思了起来。
用过早膳之后,大堂之中的人就算走得差不多了,由此可见这小店之中的生意也不怎么好。不过说起来,昨晚秦长涣选了这家客栈,也就是因为此处有些偏僻,这么早没什么人也是理所当然。
“咱们什么时候离开?”沈焉知瞧着有人讲碗盘撤了下去,才问道。
秦长涣并没有给她一个准信,只是说道:“你先去歇一会儿,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上路。”
只是吃了个饭就又要去歇息一会儿,沈焉知这下是真不知道秦长涣为何如此奇怪了。
就好似一个不懂如何收藏的人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那般,小心翼翼地让人觉得哭笑不得。
毕竟要赶路的不只是自己,沈焉知心想着总不能让那些人都等着,于是没到半个时辰,她就出了屋门,只是当她朝下头看的时候,掌柜的都打起了瞌睡,而下面除了他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莫不是都还没走?”沈焉知疑惑地嘟囔一句,又回了自己的屋里。
结果正好错过了刚刚回来的青渠和青钰。
卖马的人将那三匹马拴在客栈的马棚里,结完银钱就走了,青钰望着那平平无奇的三匹马,总觉得有些不满意,可这小地方找不到更好的,如此便也只能将就。
“虽说这三匹都差不了多少吧,可还是得让小姐下来选个顺眼的。”青钰说道。
只是她刚准备上楼去找沈焉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回头望去,竟是几乎没怎么和她们说过话的秦长涣。
青钰对他并不熟悉,因此即便已经认定了他就是自家小姐日后的夫君,也绝对没那个胆子像对待沈焉知对待她,于是恭恭敬敬地与他行了一礼,问道:“殿下可有何吩咐?”
秦长涣看了看那三匹马,只一眼便蹙起了眉,虽说在自己面前站着的青钰,可他却转头问青渠:“这是你们小姐让你们去买的?”
青渠点了点头,回了句“正是”。
今日一早,沈焉知就给了青钰和青渠一些银钱,让他们去市集上选三匹马,毕竟路途遥远,坐马车就算舒适,那也绝对是会拖慢行程,何况她也不想给秦长涣的下属留下一个柔弱的印象。也好在这青渠青钰跟着她的时间长,不论武功如何,那骑马是一定会的,否则恐怕现学都来不及。
“你家小姐与我一起便可,不必再为她备马。”
听秦长涣这么说,青渠自然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可她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句:“两人共乘一骑未免不大方便,小姐也是考虑到……”
秦长涣没等她将话说完,就摆了摆手打断道:“一会儿你们随我手下的人先行离开,你家小姐跟我一起,一匹马就已足够。”
青渠原本是不大想答应的,可以看见他那不容置疑的态度,也知晓自己阻拦也没什么用,只能应下。
于是等到沈焉知下来的时候,就发现不管是跟着自己的青渠青钰,还是跟着秦长涣的那一干人,竟是一个也不见了踪影。
“他们都去哪儿了?”沈焉知环视四周,见确实是没人,便问了一句。
秦长涣回得云淡风轻:“我让他们先行一步,我们走另一条路。”
“你安排你的人也就罢了,怎么连我带着的人也得一并听了你的吩咐?”
沈焉知多少有些不高兴,毕竟从很久以前青渠和青钰二人就跟着她,这么些来虽不至于形影不离,却也是基本没怎么分开过,此时沈秦长涣让她们就此离开,她一时也有些不大习惯。
更何况秦长涣还根本没跟他商量的意思,就贸然地替她做了这个决定,这是沈焉知最不愿接受的。
可秦长涣却道:“路上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因而此行分两批走最为稳妥。至于青渠和青钰,你大可放心,她们有我的人保护反而更安全一些。”
他这么说,沈焉知才想起以自己和秦王的身份,这次离开皇都,别的党派之人还不知会不会从中动什么手脚,要置他们二人于死地,因此这一路也不能说没有危险。
防人之心不可无,十数人一起虽说有个照应,可也确实是容易被人发现行迹,秦长涣这么安排也是有过自己的考量,沈焉知想了想,就没有计较。
只是等她回想起今日秦长涣对她说的那句“你不必迁就旁人,也不必熟悉旁人”,原本都已经踩在了马镫上的教又放了下来,转头问了他一句。
“你是不是嫌他们妨碍到你,才将他们支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