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为薄情寄人篱下
江酌2020-02-13 13:393,257

  两年前苏骞与孙婧的相识,之所以一直将沈焉知蒙在鼓里,也是因为他们二人之间自有几分渊源。

  听说沈焉知与孙婧相交甚笃、两人时常着男子衣装四处闯祸的时候,苏骞便对孙婧也多了几分好奇,而两人初次相见,却是在他跟随秦长涣来庆陵的半月之后。

  苏骞的父亲并非是皇都中人,而是生在靠近边境的一座城池——也就是南城之中,因此在离家之前,他便嘱咐苏骞,若是经过了南城,必定要替她送一封信回本家。

  信是写好的不错,苏骞也一直都带在身上,然而他与父亲的关系并不怎么要好,也不喜欢与本家的人相处,因此去不去这个问题纠结于心。若不是听沈焉知提起孙婧去了南城,他恐怕并不会走那么一趟。

  彼时正是烟雨朦胧的三月,和风斜柳,素水轻舟,南城就如书画中温婉的女子,柔美不可方物。

  南城苏家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入朝为官的却是不多,只守着祖上留下百千年的基业,安于本分。

  所以南城中有人说苏家自恃清高,一副不与世俗同流的作派,却也有人说苏家高风峻节,不为名利所驱使,虽然褒贬不一,但苏家在南城之中也算是有些地位的。

  朱漆大门缓缓打开,天色微暗,守门的家仆打着呵欠拢了拢衣袖,漫不经心。苏府向来没什么客人造访,比起与外人谈天说地,苏家人更喜欢捧一卷书神游字里行间,无纷无争,宁静祥和。

  这自然是旁人对苏家的评定,他们只能看见相敬如宾礼让谦和的假象,却不知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大宅之中的暗流涌动。

  “世外苏家”,也不过是世俗之家。

  苏府东苑,原是一片竹林中的幽静之所,现在却是十分喧闹,六七个半大的孩子聚在一起笑声连连,却不带意思善意。

  “整日舞刀弄剑的,你家中的教养还真是另类地很。”为首的女孩扬了扬手中刚抢过来的短剑,语气里掩不住的讽刺。

  “我爹可是说了,那些从商的都是唯利是图的,钱挣得越多便也越是薄情寡义,起初我还不信,不过瞧瞧你娘,跟随了你爹挣了大钱之后回来过几次?往常读过的那些书,只怕都因为钱财蒙眼之后看不得了吧。”

  此言一出,便又是一阵哄笑。

  为人长者总觉得孩子什么都不会明白,因此私下里什么情绪都放在明面上不做掩饰,却不知孩子不像大人会假装,他们只会将大人在私底下的态度学个十足,所以看这些孩子的言行,孙婧就知道自己在苏府之中并不受待见。

  孙婧的母亲苏氏,几乎是被家中卖给她父亲的,当时苏家有后辈想入朝为官,却没有银钱在其中打点,这便是为何苏家那般看不上为商之人,却还是将女儿嫁过去的原因之一。只是她父母孝顺,这些年来对娘家终究还是放不下,甚至苏家一有人来接,说是苏老爷和苏老夫人思念外孙女,苏氏就答应了的原因。

  即便连孙婧都能瞧出来,苏家根本就是为了钱财。

  她母亲是唯一的嫡女,在家不算多受宠,可这等保守的人家,嫡庶有别那是十分明显的,早些年庶出的弟妹们便觉得被她压了一头,直到她嫁给了一个商人,这些人才扬眉吐气的一番。

  然而这些年苏家周转不灵,只能放下身段,联系了早便断绝了关系的苏氏,为了他们视若尘土的银钱,却还要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孙婧看着,都替他们觉得不耻。

  “怎么,被戳了痛脚不敢反驳了?莫不是你爹只教会你算账数钱这种俗事了?”女孩仗着比孙婧大一岁故作深沉地感慨着,却不知道看在对方眼里就跟跳梁小丑没什么两样。

  “舅舅尚且惧我父亲三分,三姐姐这么说,也不怕我告你的状?”孙婧倒是没费脑子,去想什么高明的手段,毕竟小孩子最怕的,无非就是长辈责骂。

  “告状?找你爹还是找你娘?你现在在苏府之中,要怎么找他们?而且我爹爹说了,你家中最近惹了麻烦,只怕是要自顾不暇,我倒是要瞧瞧,你现在能找到谁。”

  孙家为商,确实是麻烦不断,然而三天两头的麻烦事情,让孙婧甚至觉得习以为常,因此对于这种事情几乎是习以为常,此时丝毫没有慌乱,便说道“那三姐姐不妨回去问问舅舅,你骂了我,他是会帮你还是会帮我。”

  小孩子吵架最看底气,孙婧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让女孩有些动摇了,当下扔了手中的短剑带着以她为首的孩子们离开了,一边走还不忘给自己找点面子:“不过就是商人之女,与她争吵未免跌了份儿,咱们不和她一般计较,回去吃东西,我娘说做了我最喜欢的桃花酥呢。”

  孙婧没在意这些话,捡起短剑看了许久。其实她也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然一想起身边人都曾与她说随心便好,便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毕竟就算苏家人以书香门第为荣,还不是被俗事所扰?倒不如待完这几天,回去便好了。

  孙婧如是想着,这便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小姐,老爷那边来信了。”见孙婧进来,侍女巧书便笑着迎了上来,将厚厚的书信递到她手中。

  孙婧打开信,看那字迹便知是父亲写的,无非是问她过的好不好,又说起委屈她寄人篱下这么一遭,末了还不忘提醒了一句别让苏氏知晓。

  不让苏氏知晓什么,即便心中只是提了一个大概,孙婧也能明白父亲的意思。

  就算当初是为了钱财,苏家人才将苏氏嫁了过去,可孙婧看得清楚他们之间感情深厚,而她父亲更是对母亲十分宠溺。

  所以苏家的这些糟心事,他是不想让苏氏知晓的。

  “夫人说什么了?”巧书见孙婧没有以往看信时的喜悦,便小心问道。

  然而这句话问出之后,却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就在巧书准备出去,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时,孙婧叫住了她。

  “巧书姐,我家中不会出什么事吧。”她想起那个三姐姐的话,虽说以前也不是不曾遇到过相似的情形,可父亲也总能化险为夷。按照他的话来说,不论为官为商,但凡牵扯自身利益,总是少不了一些麻烦,这都是常事,无需挂心。

  可她还是难免会有心慌,即便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巧书虽年纪不大,可也是自小就是孙家的家仆,对孙家的事情也十分了解,因此面对孙婧的问题,她也只是一笑置之。

  “往常都没什么事情,这次应当也在老爷的掌握之中,小姐这么担心做什么。”

  孙婧想想也是,便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她哪里知晓,偏偏就是这么一件谁都没放在心上的小麻烦,却能让整个孙家自此万劫不复。

  午后下了雨,很快就停了,然雨水虽是轻柔,却也打落了不少桃花,满地落红,孙婧路过院子,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停下了脚步。

  原先不过是想感慨一番春去夏来,谁知刚一停下,便听见了声响。

  “你可听见了什么声音?”孙婧低声问身边的巧书。

  然还未等巧书回应,孙婧便循着人声找了过去,于是便见上午还趾高气昂对着自己冷嘲热讽的三姐姐苏棋坐在树下,哭的可谓是梨花带雨。

  孙婧对她虽无好感,但到底是找了过来,这么走了未免不好,便上前问了句怎么了,谁知苏棋伸手将人一把推开,哭得更狠了几分。

  “还不是因为你。”

  “三小姐你把话说清楚,何事就怪我家小姐了。”巧书看着孙婧被苏家人欺负了好奇几日,早变有些生气了,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说明,此时见她变本加厉,也免不了阴沉着脸问了一句。

  “她没来之前……大家都好好的,她一来……她一来……。”苏棋哽咽着语无伦次,之后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什么,孙婧就这么听着,大致就是舅舅们与外祖父在前厅吵了架,于是也不安慰苏棋了,拉着巧书就往前厅去。

  “小姐也别在意,三小姐胡言乱语的多了,别放在心上。”

  巧书慌乱地安慰着,倒是孙婧这当事人更平静。

  前厅一片寂静,苏老爷与老夫人面带怒色,几位叔婶一见孙婧过来干脆别过头去。

  与人一一请了安,孙婧表情不变,像是看不懂厅内人的脸色。

  “你们那些心思别以为我会不明白,都给我收收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苏老爷一拍桌子,怒火是对着几个舅舅不错,可目光却也分明往孙婧这儿一瞥,而后就沉着脸走了。

  这场闹剧也不是什么密事,苏府早也就传开了,孙婧一路上虽没问出什么究竟,可回到东苑时见巧书脸色也不对,就知道她都听说了。

  “他们想给小姐安排婚事,小姐的外祖父看起来不同意,可也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等过几日,只怕就要拿到明面上说了。”巧书说着,也不免有些担忧。

  “可曾打听到都是些什么人?”孙婧问。

  “人品倒是不知,奴婢能打听到的,就只是这些人都出自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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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知公子非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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