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焉知的到来,秦长涣不可说不惊讶,特别在她说出有关虞江的那句话之后,就直接拿了钥匙开门的这一举动的,让他心中不甚明白,犹自愣了一会儿。
直到她真的把门给打开了,秦长涣才忽而反应过来一般,出声阻止道:“就算你放出去,我在这里也待不了几日。”
他可不会认为沈焉知这是得了皇帝的旨意才会拿着钥匙过来,要知道皇帝对这件事情十分重视,就算已经定下了对他的处决,也绝对是要按照规矩行事。
即便不会兴师动众,却也不会是让沈焉知独自过来。
而他怕的是沈焉知未得到皇帝的允许,或是答应了皇帝什么条件。
在他出声阻拦之时,沈焉知已经将门打开了,她推开那艰涩的牢门,进来之后一言不发,却又直接把锁给落上。
秦长涣见她并没有要自己离开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与此同时他还是十分疑惑沈焉知为何有此作为。
然还没等他问出什么,就看见沈焉知理了理衣服,十分悠闲地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你这是做什么?”他有些无奈地问道。
沈焉知挑了挑眉,而后问他:“我做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闻言秦长涣一笑,“我还真瞧不出你是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过来陪你啊。”
她说得理直气壮,好似嗯就该出现在此处一般,秦长涣没由来心中一暖,甚至想着什么都不问也好。
对于自己的处境他已经十分清楚了,不如就当作沈焉知是要来陪他最后一程,毕竟远去虞江之后,他们二人之间恐怕就再也没了交集。
秦长涣心中自是有不甘的,这是他放在心上那么长时间的人,如今好不容易让她稍稍动心,却又不得不相隔两地,可想一想如今境况,除了认命之外,便没了其他的办法。
“若你早知道会有这般结果,是否还会义无反顾地帮国公府这一次?”两人一阵沉默之后,沈焉知突然问他。
若在往常,秦长涣一定会说让她安心的话,然而此时他却偏想自私一回,也当是在最后为自己博得几分好感。
“从我查清这件事情开始,就已经明白了会有何结局,可正如我当日与你说的那般,只要你想,我便愿为你赴汤蹈火,毫无怨言”
此言一出,沈焉知便是鼻子一酸,低垂的眼帘遮掩万般情绪,末了却说道:“傻成这样,也难怪会被人设计。”
这话不好听,可就算秦长涣不曾看见她发红的眼角,也明白她这是口是心非。
“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秦长涣并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问她这么一句。
只不过刚问出来,他便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余。
因为自己在朝堂之上的求亲,使得沈焉知的身份暴露人前,秦长涣原本想的是一生护她周全,为她遮风挡雨,却不想如今自身难保,再不能留在她身边。
而沈焉知身为女子,日后有何打算,也都是要嫁与旁人为妻,这么算起来,最终还是他一时鲁莽,害了她的将来。
然他心中歉疚的同时,也难免会心中不舍。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与感慨之中,便又没了话,直到刘公公从外头匆匆而来,才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时辰也不早了,郡主既然已经见到了人,可否与老奴离开?”刘公公在外头等着,就是想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谁料他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出来,思来想去之下还是怕皇帝会怪罪沈焉知,只能自己进来催了一次。
谁知沈焉知就那么看着他,直将他看得心里发慌,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就待在这儿挺好的。”
刘公公顿时哭笑不得,“这哪有人会觉得呆在牢里好的?郡主你快别闹了,若是让皇上知晓,定是会不高兴的。”
“她把我的人给丢进大牢了,怎么没管我高不高兴?反正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要是我握在手里,你且去问问皇上答不答应我的请求,如若不答应,那我便不出去了,连带着秦王殿下一起。至于那虞江,让他自己找旁人守去。”
“这……”刘公公一个字说出口之后便不知该如何劝了,着急地在门口好一会儿的踱步,沈焉知见此干脆别过头去,也不与他对视,总之言行之中都展现了自己的决心。
“郡主,皇上心中本就气着,你若是再火上浇油可不得了。”刘公公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只能拉出皇帝来压沈焉知。
“我今儿也招惹了他好几次了,不差这一回,他若是答应,以后都能省心了,若是不答应,可甩不掉我这么个麻烦。”
刘公公被她说得也是无可奈何,即便心中再怎么想劝,,沈焉知不搭理他也是无法,最后他也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去跟皇帝复命了。
“你都让皇上答应你什么了?”秦长涣蹙眉问道。
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面上也就绷紧了几分,然他的面色凝重,就更显得沈焉知云淡风轻。她一边摆弄着那把钥匙,一边回道:“也没什么,就是跟他说想跟你一起走,他如果不答应,我就把咱俩都锁在牢里头。”
秦长涣一听就站起了身来,正在苦口相劝和抢夺钥匙之间做出抉择,就看沈焉知满脸戒备望着自己。
“你还想打人不成?”
她这个反应,让秦长涣方才想说的话和想做的事情,全部都给堵了回去,袖中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进,末了只能是一声轻叹,又坐下去的动作难免有些好笑。
沈焉知松了口气,倒也不是真的以为秦长涣会跟他动手,而是怕与他争论,毕竟她好不容易才下定了这个决心,现在随便什么人来劝一劝她,她可能都会后悔。
好在她什么都没说,秦长涣也能懂,他直接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抒发自己心中压抑许久的占有欲。
被抱入怀中的沈焉知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被他得逞,然而片刻之后她立刻就红了脸,将人一推……虽说没推动对面的人,却好歹是让自己远离了他的怀抱。
因身形不稳,正是双手在撑在身后的动作,于是为了逃离这个满目神情到让自己不自在的人,沈焉知一边等着腿后退,一边问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看那样子,竟像是受了欺辱一般,秦长涣心中无奈,却也想起那一次拜婳楼中的相遇。
哭笑不得之中,其实也难掩几分失望,秦长涣觉得沈焉知不仅能明白他的感情,也知晓她自己心中的动摇,可偏偏两人之间似乎一直有着一层隔阂,便是因为沈焉知一直都在躲避。
不过他也知道,想让一个人动心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还急不得。
皇帝那边,得到了刘公公传的消息之后,自然是大发雷霆,不仅砸了手中的杯子,口中还发狠地说道:“原本看在国公的面子上,朕还想替她考虑,可她倒好,根本就不将朕的好心当一回事,还真当朕拿她没有办法了?”
身为君王,最不喜的定是被人威胁,沈焉知今天也算是豁出去了,大逆不道的话没少说,皇帝能忍一次两次,却不代表会一直忍着。
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如若是旁人敢这么做,哪怕是公主,恐怕也会让皇帝震怒。
琪贵妃看皇帝这一次显然是气得不轻,而她对沈焉知也颇有几分偏袒,赶忙劝道:“他们虽算不上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却也着实是相处了不短的时间,难免有几分情义在,何况这一次秦王也是为了见她才擅离职守,她心中会有愧疚也是应当。臣妾觉得,焉知能够在此情形之下还对秦王不离不弃,便说明了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日后不论去了何方,也都会记得皇上的恩情。”
沈焉知那天晚上走得急,就算当时天色已经晚了,也不是无人知晓她曾出去过,这一点是瞒不住的,因此皇帝很快就查了出来,只当秦长涣是没把宫里的守卫放在眼中,去私会了美人。也正是如此,皇帝才没有深入探寻,而国公与太子党之间的事情也得以隐瞒。
琪贵妃此时拿秦王擅离职守去见沈焉知的事情与现下的状况一结合,便有了一番两相欢喜的言论,而后见皇帝没再发火,口中便继续说道:
“再者说皇上可别忘了,焉知说如若她和秦王在一起,必定会牵制秦王,这对皇上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
如若前面那番话,还只是让皇帝心中有所松动,那么现在说的这一句,就差不多已经劝动了皇帝。他想了想,因面子上过不去又说道:“朕为何不愿如她的意?那是因为她屡次威胁于朕,若朕就这么依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就差不多了,琪贵妃没再劝,而是顺着她的话宽慰道:“她今日进宫,当着几位大臣的面说出那番话,就已经是绝了自己的路,皇上就算收回成命,让她随秦王一同离开,那也是她自己求的,旁人怎么也怪不到皇上头上。至于那几句威胁,臣妾想她也是走投无路了,皇上何必和小辈计较?何况这些话出了臣妾与刘公公听见了,那是绝对没第四个人知晓的。”
这句话其实是在给皇帝递台阶,毕竟即使沈焉知那般作为,若皇帝为大局着想,也不能真的不放过她。
“行了,去与她说朕答应她了,让她少闹腾一些。”皇帝与刘公公吩咐完,又加了一句:“顺便将秦王也放出来,就说朕要他即刻启程。”
刘公公有些犹豫,只是看见琪贵妃朝他摇了摇头,心下了然,只能退了出去。
原本还有几天缓一缓,现在却已经赶得这么急,别说是才下决定的沈焉知,就连秦长涣也没怎么反应过来,等到沈焉知一言不发地起身把门打开,他才唤了一身“阿知”。
沈焉知脚步一顿,语气之中没带多少情绪,便说道:“你我各自回去收拾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径自离开了,秦长涣知晓她心中不好受,毕竟这一去归期不定,她那么恋家的一个人,此次却愿意陪他一起离开,即便是因为愧疚,他也十分满足了。
他想,不论是如何艰苦之地,他都会让沈焉知安稳度日,然后寻求机会,再回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