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登台曲名扬一时
江酌2020-02-13 13:423,635

  莫问,何人一曲唱别离,婉转凄迷入戏里。

  ……

  暮色里正是归家的时辰,而路边的酒楼铺子却是都燃起了耀目的灯烛,映衬地整个覆城亮如白昼,引人驻足一般。

  吟欢楼自也不会例外,虽说这一整天都闭门不曾迎客,只是消息早在半个月前边放了出来,引着有兴致的人翘首以盼十多天,而今日更是有人早早地便有人等在了楼阁外,有的是亲自前来,有的则是指派了家中的小厮。

  “这些人倒是也不嫌冷得慌。”女子稍稍拢了拢衣袖,站在小阁楼的窗边向下望去,那傲然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着一群轻贱的蝼蚁。

  “吟柳姐姐可别离得那么近,若是让下边儿的人看见了,免不了又是一场动静,坊主可该不高兴了。”身边的人说着便是匆匆上前,降下了那么一层薄薄的帘子。

  “他高不高兴倒是无妨,只怕过了今日,这吟欢楼中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吟柳眉眼微微一转,便是移开了目光,缓步离了窗边。

  “吟柳姐姐哪里的话,这吟欢楼自成立以来不过三年,而这三年都是由你撑着这场子,坊主应当也是知道,吟欢楼能有今日的光景,少不得是因为有姐姐在的缘故。”

  “我倒是不会这么想,”吟柳对镜整了整发髻,金银宝钗换了一支又一支,却是没有一件合了心意,“吟欢楼左右都是他的地方,他想要谁撑着这个场子,谁便是能撑得起来。”

  这一句不偏不倚的陈述,倒是让那人不好意思再劝什么。

  “你一会儿也去学着些,就算是没什么好学的,总也是走个过场,莫要让人挑了你的把柄错处去说道,也连累着我。”

  那人笑道:“可不就是走个过场吗,也不知那丫头有什么好的,偏让坊主对她照顾有加,也不过只是上个台面罢了,竟是让我们都观摩着去,要我说啊,这吟欢楼还是只有吟柳姐姐你能教我们些东西。”

  恭维的话总是受用,原本挑剔的人也终是从妆奁之中挑出了一支雕了牡丹的钗子,在手中细细赏玩,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说罢便是将钗子递到了身后,让人替她簪入发髻之中,“总也不过只是个小丫头,且让我瞧瞧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而此时吟欢楼的正门才缓缓打开,雕栏玉砌映入眼帘,宾客由侍者相引,列作其次,纷纷猜测着今日上台的是何人。

  竟让吟欢楼中如此重视。

  正是议论之间,忽然琴音轻轻挑起,那一声仿佛是说书先生手中的惊堂木,令得众人屏息相待。

  那妙然柔美的嗓音合着琴曲自纱幔之后缓缓而来,隐隐绰绰有些不真切,却是牵着台下每一缕思绪。

  那所唱的别离,是与何处别离……

  层层叠叠的纱幔似是天宫中飘渺的云雾,而那身影更是如同戏于云间不知纷扰的仙子,连着歌喉也多了几分空灵,宛若天籁。

  “早便听说这吟欢楼中戏唱的独特,今日得见,果真是独具一格。”身着华服的公子朝着身边的人轻言一句,却是发现同伴早便是听得入神。

  而再观其他人,或是微微点头称赞,或是与身边人一样仿若置身凡俗之外,心中免不了感慨一出戏也是能将人感染至此。

  大厅之中燃着的沉香幽幽淡淡,华服公子回过头去,却是免不了心中隐隐升起了些怪异之感。

  一曲唱罢,这才是一出戏开始的地方,人影缓缓而出,一颦一笑一怒一喜,轻柔似水,天生傲然。

  “这便是你之前与我所说的那人?”阻绝了视线的屏风之内,男子瞥了一眼台上,问着对面的人。

  而那人只是望着台上的人,回答地有些漫不经心。“是,却也不是。”

  “这般模棱两可的说法,倒不像是你的做派。我现在十分好奇,按理说你对她本是利用,怎得现在看起来,却像是动了真情?”

  “别说得好似你我十分熟稔,左不过一场交易,你又何必问那么多?”

  男子一笑,未曾将他这一句冷淡疏离放在心上。

  “入画前些时日还与我提过你的行踪,你是真不准备回去看一眼了?”男子又问。

  听得此处,那人才是转过头来,一双眸子里满是森冷,“你与她说了我在何处?”

  “倒是没有,我知道你一定不欲与她相见。只是周兄一直留在此处,难道就不怕耽搁了正事?”

  “我从不做无把握的事,因而在此之前,一切的准备都是值当的,”周鸣柳兀自斟了一杯酒,复又将目光转至台上,“何况如今时日渐近,只要她全然信任我,我便能将她带去见人。”

  “再者说就算是耽搁些时日,只要她还在我手上,只要还有人找她,便不算迟。”

  男子一笑,“我就是怕你与她待得太久,真与她生出了什么情愫,那你我所谋划之事,可要麻烦不少。”

  那一声笑正逢上戏至停顿之处,便是愈发明显了一些,即使后边儿的话压低了声音,台上的人却还是因这不明的笑意微微一顿。

  周鸣柳朝着沉欢笑笑,似是让她安心一般。

  “你说若是国公家那位大小姐信了她,那秦王又该如何?”男子显然是看见了二人视线交汇之时台上人的笑意深了几许,于是问出口的话带着些意味深长。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与你我又有何干?”

  “你这么说,倒让我怀疑你对那人是不是真的有心了。”见周鸣柳没有搭话的意思,便继续道:“等她没了作用,你可要好好安置她,莫要再给自己添上一层罪孽。”

  “是罪是功,自是不用你来判定,而我与她之间会有何牵涉,也自当与你无关。”周鸣柳斜了他一眼,“何况我竟是不知,你还有这般心软的一面,要知道若真有罪孽这么一说,你可是远比我要罪孽深重。”

  那一日之后,吟欢楼中常是被人道起的戏子换了一人,从开始妖艳柔媚的吟柳,到清冷孤傲的沉欢,那不过只是一夜之间,不过只是一戏之后。

  那一场戏令得以观见的人皆是赞不绝口,只是若非要说一个确切的缘由,便是各有说辞,使这位初才登台的少女一度成为覆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议论。

  有人说定是要寻个机会见一见这位观者口中“净如莲花,傲若寒梅”的佳人;

  有人说戏子的身份轻贱,也不过只是打着洁身自好的幌子去取悦男子。

  总之这吟欢楼中换了一位顶梁柱,也更是让吟欢楼在南城中名扬一时。

  沉欢鲜少会有上台的时候,吟欢楼中有一项规矩,便是今日唱什么由谁唱,都只凭着坊主自己的欢喜来定,如此也难为了那些想要一睹芳颜的人。

  “林府这边儿要沉欢去一趟顾老爷的寿宴,半月已然来请了四次,今日就是第五次了,坊主也不怕得罪了人?”吟曲将请柬放到桌上,忧心地问。

  “吟欢楼在南城中的时间虽短,却也不至于根基不稳,只是一个庶子,倒是不足为惧。”

  吟曲望了悠闲品茗的人一眼,方才叹道,“坊主莫不是整日里闲在吟欢楼中,连外边儿局势也不清楚吧,林家在南城中可是最有权势的。”

  周鸣柳闻言笑笑,方才将茶盏放在一边,“林家在南城中百年基业,自是得罪不得,不过我向来是不惧这些。更何况来请的也不是林家的林老爷,而只是一个不成器的庶子。”

  “可是……”吟曲的犹豫不决却是让周鸣柳打断。

  “你觉得这件事情,是我让沉欢去了便能了结的?”

  吟曲正是要回答,可心思一转便是想起了最近覆城中流传的那些言论,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来那句肯定的话。

  “吟欢楼向来不曾攀附权势,如今沉欢风头正盛,南城中但凡是能说上话的府中都是要相邀一场,那些人我们都已经拒之门外,若是应下林府的邀约,难免不会被人说是趋炎附势。”周鸣柳顿了顿,原先面上的笑意却是不再,“近日以来外边儿也传了不少于她不利的言论,林府的人找她过去也没存什么良善的心思,我只盼着她不受欺负,余下的便是不由我去操心了。”

  吟曲细一思量觉得也不无道理,“只是坊主若是得罪了林府,恐怕……”

  周鸣柳自是知道吟曲所担忧的事情,颇不在意地笑道:“我说过这些事情不由我去操心,你也不必太在意,吟欢楼能在短短三年之间站稳脚步,可不是一个林家发难就能垮了去。”

  吟曲听到此处,只能将那请柬收回,准备寻个空档毁了去,以免被沉欢看见。

  “你先出去吧,让沉欢来一趟,我有话要交代她。”

  周鸣柳话音刚刚落下,吟曲还没来得及回,便是有一人推门而入,虽说离着那门还有些距离,二人便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

  “整个吟欢楼中,也就只要你敢来我这里却直接用闯的。”周鸣柳见到来人果然是沉欢,朝她笑道:“方才我还让吟曲去寻你,倒是免了她到处找。”

  “什么到处找,我除了在吟欢楼中还能去哪儿。”少女径直走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虽说看见了桌上的点心便是缓和了面色,却也不难看出是在生气。

  吟曲见此道了句告辞,便是离开。

  “吟欢楼中应当没人敢欺负你才是。”周鸣柳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抹去她嘴角的糖粉,问道。

  “我才不会被人欺负。”沉欢用手背蹭了蹭刚才周鸣柳触碰过的地方,脸颊却是忍不住红了起来。

  “那你这是跟谁置气呢?”周鸣柳失笑问。

  “常在吟欢楼中不曾出去,我却不知外边儿已经议论着我说我是勾魂的狐媚子了。”

  “那些流言你不听也罢,何必与那些人计较。”

  “怎么能不计较,我不过是唱了几出戏,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凭什么就这般折辱于我。”

  周鸣柳见她眉目之中满含怒气,叹了一声果然还是个孩子,这才轻轻抚平她的眉心,“我分明说过你不必在意,你眼中只要有我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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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知公子非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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