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的一只手,到最后也没有真正剁下来送给沈焉知,毕竟江琉歌可不准备暴露自己阴狠的一面。
至于给沈焉知的交代,她则是另有安排。
“江家小姐送的兰花都摆在了院子里,打了青钰的那个侍女也受了罚,虽说不知她是怎么被罚的,可据说力道没收住,不小心废了两根手指头,估计也是罚得不轻。”青渠想起方才与她说起此事之时,江琉歌身边另一个侍女略显苍白的脸色,便没由来地有些奇怪。
不过又一想江琉歌如何管教自己的下人,与她们也没多大的关系。
“既然她也得了教训,此事便算了结,不过青钰那边日后你还得提点一番,免得自己吃亏。”沈焉知瞧了眼外边儿摆放整齐的十数盆兰花,虽说不算特别好,但能在半天不到的时间里在虞江寻到这么些中上品,也是十分难得了。
青渠听她这么说,自然是答应了下来,毕竟今天青钰挨的这一耳光完完全全就是无妄之灾。可看她确实心情不错,青渠又调侃她一句:“秦王殿下不是都说了吗,小姐可没必要因为旁人委屈自己,那既然如此,随性一些又如何?左右还有秦王殿下护着。”
沈焉知被她这么一提,才又想起秦长涣说过的话,“他虽是这么说的不错,可咱们心中也得有分寸,哪怕我嫁与他为妻了,也不可能在虞江横着走让他替我收拾烂摊子。”
和在皇都之中一样,国公虽说宠她,可也不代表她就能无法无天做过分的事,如今来到了虞江,哪怕秦长涣能做到国公那样,她的一言一行也是需要掂量的。
“小姐这么说,奴婢就忍不住想问,你与秦王殿下究竟何时成亲?如今你们也都到了该成家的年岁了,总不好一直这么拖着。”青渠所考虑的事情不可谓不重要,毕竟两人如今都已经不小了,特别是女子,总不成亲难免会惹人多话。
青渠明白沈焉知根本就不会在意旁人会如何说她,可就算不在意那些言论,时间一长反而会有变心的可能,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可沈焉知听着,虽说不至于对此全无所谓,但若要说打算,那也是绝对有的。
何况婚事从来都是由父母做主,就算如今国公与国公夫人不在身边,也没有他一个女子去打算的道理。
“咱们毕竟是才来虞江,你也瞧见了现下是个什么情况,所以成亲的事情还是过段时间再说。”沈焉知含糊其辞,青渠便也就想当然地认为是她没想清楚,因此也并没有追问。
当然,她的想法与秦长涣也是不谋而合,这也就是秦长涣至今没有和沈焉知提起成亲一事的最大原因。
“说起来,婧婧在那窑炉之中已经待了四五天了吧。”沈焉知想起之前简单的收拾一番就搬去窑炉那边屋子里住的孙婧,问道。
“婧婧”还是她年幼时对孙婧的称呼,前段时间两人关系稍好一些之后,她便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见孙婧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她还松了一口气。
毕竟若是直接叫名字,沈焉知还是觉得有些生疏。
“是有四五日了,小姐可准备去看看?”
沈焉知闻言点了点头,“等青钰回来咱们就去,否则若是咱们先走了,她就得缠着我说道好久。”
青渠是知晓青钰性子的,因此听见沈焉知这么说,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倒也没再开口说走。
然而等到青钰回来的时候,却一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沈焉知看她这个样子原本还想上前去问,只是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就被青渠拿话给挡了回去。
“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总会有些发愁的事情,小姐总不能每次都去开导她,奴婢还是觉得,有些事情须得自己想明白,旁人说得再多也没什么作用。”
沈焉知想了想,倒也有些认同青渠的说法,毕竟有时候她遇到什么事情,也是不大想让别人知道的,况且青钰也不是小孩儿了,总得自己去面对。
这么想着,沈焉知便也没打扰青钰,只与她说了一声要和青渠出去一趟,青钰听见之后赶忙站起身来准备和她们一起,沈焉知却摇了摇头。
“你在府里待着便好,还能替我将院子拾掇一下。”
青钰应了下来,目送两人离开之后,就到院子里搬花盆去了。
“你说她究竟在为什么事发愁呢。”沈焉知手中摇着扇子,若有所思地问青渠。
青渠正举着一把伞,替沈焉知遮着毒辣的阳光,闻言略作思索,却还是没把心中的猜测给说出来,只道:“天气炎热,人的心绪多少也有些受影响,她或许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小姐也不必过于担忧,她那性子本就乐观,也是个明白人,断然不会把自己丢进死胡同里绕不出来。”
青渠猜想青钰之所以会是那般模样,估计和高齐脱不了关系,可其一青渠也只是在猜想,其二若是说给沈焉知听,她只怕是要让高齐离青钰远一些,毕竟两人之间身份悬殊太大,是谁也不会觉得高齐是动了真情。
何况就算是动了真情又如何?他家中总归是会安排一场门当户对的亲事,这样的真情能够持续多久还是未知之数。
因为老人是直接搬走再不回来的缘故,所以窑炉旁边的屋子他也一并卖给了孙婧,而孙婧为了省事,花了半天重新修整了一番,就直接住了进去。
将本就不大的屋子环视一圈,见人不在里头,沈焉知准备去窑炉那儿找,只是刚一转身,就看见桌上摆着几个精巧的瓷瓶。
“这应当就是她做的了。”沈焉知并没有凑近去看,随着脚步一起停顿的还有她的思绪。
“毕竟手艺是孙家的,孙姑娘从小耳濡目染,总是会更精通一些。”青渠一直都服侍在沈焉知的身边,她与孙婧关系最好的那几年里,青渠也全都记得,所以在她的印象之中,孙婧总是好似对自己家传的手艺不屑一顾,说自己以后是要行走江湖的。
不仅仅是青渠,但凡与她不熟悉的人,似乎都以为她对此毫无兴趣。
而沈焉知却记起来了。
孙婧时常会出入于自家的窑厂之中,虽说十分小心,可还是被她看见了好几次,而同样的,她也见孙婧练习过。
“可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沈焉知无奈一笑,喉间却有些发苦。
过往的事情,如今再去追忆也没什么意思,沈焉知也不过是兀自感慨了一番,便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的情绪缓和过来,之后就出了门。
说来也巧,等到两人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看见孙婧走了过来,她的样子说有些狼狈,可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
“不是与你说过几日再来找我吗?你怎么今日就来了?”孙婧见到沈焉知也是高兴的,她一边说,一边挽上了她的胳膊。
“你也不看看都几天过去了,”沈焉知管道:“前两天我没来找你是怕打扰,可若今日再不过来,我都担心你会饿死在里头。”
“你不是让人给我送了饭菜过来吗?我若还能饿死可就是我的本事了。”
沈焉知想说有些人一忙起来就会废寝忘食,她与那些人也有的一拼,可说话间就回到了那屋子门前,她还没开口,就被孙婧的声音打断了。
“让你瞧瞧我的手艺,比起我爹娘来是不是已经不相上下了。”孙婧说着就拿起了桌上一个瓷瓶,小心翼翼地递给沈焉知,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
沈焉知接到了手中,这才仔细地看了起来。
“与你爹比起来还差些火候,毕竟他做了那么多年,手法早已是炉火纯青,可比起你娘来,倒也算是不相上下。”沈焉知如实说道。
孙婧听她夸奖了自己,一双杏眼几乎弯成了月牙,沈焉知看她这个样子,心情也好上了几分。
“照你这么说,再过两年我就能赶得上我爹了。”孙婧道。
沈焉知放下那个瓷瓶,笑她:“再给你二十年还说不定呢,你还指望这两年就能赶上。”
“你可别小看了我,成品是这样还是因为我并不熟悉的缘故,等到上手了,肯定是能比这个好。”孙婧的目光转到桌上的那几个瓷瓶之上,却又渐渐散开,“我日后,可是要将咱们孙家的这门手艺发扬光大的。”
但凡有所传承的家族,其子子孙孙几乎都背负着同样的使命,国公不曾指望着沈焉知继承自己的官位仕途,却并不代表她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言论。
就比如说孙婧的母亲,便时常会在她的面前与孙婧念叨。
“你说我能做得到吗?”孙婧突然回头问她。
孙家已经没人了,可以说如果孙婧没将它传承下去,那么这门手艺就只能销声匿迹,可这种话她并不能和孙婧说,只能在她十分期待的目光之中点了点头。
“你若是想,我便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