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中就几乎没几个心思单纯的人,何况江家就是个不入流的小门小户,而江琉歌的母亲又不出自秦家本家,若不是生前和秦长涣的母亲有些交情,恐怕连秦家的门也进不去,试问自小生在长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又怎会没点心计与手段?
不过沈焉知也并不是讨厌这种人,相反她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有自保的能力。
至于她身边的侍女乱说话还打了青钰的这件事情,沈焉知却没有将原因归结到她的身上,因此也就没有想过,身边下人的所作所为,也算是在另一方面表现出了主子的态度。
“一会儿记得去拿些药回来,这段时间天气炎热,伤口若是好不了可有的你受。”沈焉知见青钰脸上已经明显肿起了一块,嘴角甚至还微微有些开裂,就知道里头也伤得不轻,便嘱咐了一声。
青钰点点头,倒没想起来说什么这点小伤不碍事的话,要知道国公夫人虽她严厉,却从来都只是发银钱或是罚跪,可以说她从跟着沈焉知开始,就没被人扇过耳光。
“这里到底不是国公府,日后行事切莫如此莽撞,若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便交给青渠,她总是比你稳重一些。”
青钰听沈焉知这么说,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知晓自己比不了青渠懂得分寸,可也不想自己在沈焉知这儿显得一无是处,于是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问她:“奴婢是不是给小姐添麻烦了?”
沈焉知看她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忍不住有些好笑,可她也没像平时那般出言调侃,只是如实回道:“我倒是不怕你给我添麻烦,就是怕你惹祸上身,平白遭了这么一通罪。就如今天这件事情,你若委婉一些么莫要与她争执,又哪里会有这么一巴掌。”
青钰知晓她说得在理,然而心中还是有些不忿,“奴婢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咱们自己的东西,凭什么她说要便要去?”
“咽不下去也得忍着,就如我之前跟你说的那般,咱们现在已经不是在沈府或者国公府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长涣走到门外的时候,恰好听见的便是这么一句,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惹得一旁与他正在解释事情缘由的管家脊背一寒,连忙道:“区区一盆兰花罢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凡退上一步,闹不到现在这个样子。不过还是两边的奴婢自己闯的祸,跟主子们没什么关系。”
一番话看似公正,可言语之中少不了暗示青钰为一盆兰花小题大做的意思,管家自以为将秦长涣的心思猜了个十之七八,却其实根本就是背道而驰。
“本王之前是不是与你说过,若江琉歌那边缺了什么东西,便尽早送过去?”秦长涣问。
管家就只觉得这句话是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又撇清关系道:“这兰花是郡主与那卖花的人约好送进府里来的,也没经过我的手,实在是不好往江姑娘那儿送。”说完又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又添了一句,“不过江姑娘那边也确实是我没能考虑到。”
秦长涣眸中更冷了几分,他声音之中依旧听不出喜怒,可说的每一个字,却都像冰锥一般狠狠地砸在了管家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上,“本王当时之所以说这么一句,不过是告诉你莫要怠慢客人,既然你因此曲解了本王的用意,那本王今日便把这句话收回去。”说到此处他一顿,那双不含丝毫感情的眸子自上而下地俯视管家,“本王与郡主早有婚约,即便至今还未成亲,她也是本王的王妃,你身为管家若是瞧不清楚谁才是另一个主子,那我大可找明白人来替代你的位子。”
丢下这番话,秦长涣也没管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的管家,便走进了屋子里。
沈焉知隐隐约约已经听到了些动静,因此又把想劝青钰的话给吞了进去,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茶盏一言不发。
原是不想让人知晓她在教自己的下人如何人前亲和秋后算账,可偏偏这么一副样子看在了秦长涣的眼中,就是受了委屈却也只能自己忍着。再一联系她之前“寄人篱下”的话,不由得有些心疼。
毕竟青钰都不曾受过那样的欺辱,沈焉知被娇惯着长大,又哪里有遇到这样的事情还得忍气吞声的。
“琉歌那边,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秦长涣坐到了她的身边,柔声说道。
沈焉知对他的话不为所动,甚至还觉得心中的气愤更加深刻了几分,她冷哼了一声,“该给我一个交代的是江姑娘,殿下哪怕与她再大的交情,也掺和不进这件事情里来。”
见她连敬称都给说了出来,秦长涣有些着急,可又一想沈焉知这般反应像极了在吃味儿,就忍不住微微上扬着嘴角。
“你这是在生她们的气,还是在生我的气?”
对于这件事情,沈焉知气的人多了,可其中最让她难受的,还是秦长涣对江琉歌的“偏袒”。
可这种情绪她此时尚且是无知无觉,自然也就不可能说出来,于是道:“殿下又不曾招惹到我,我又何必生殿下的气?”
秦长涣听她言语之中遮掩不住的酸味,心情却更好了几分,他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什么也没说,就笑看着她。
直把沈焉知看得耳尖微红,有些气急败坏地站起了身来,转头就进了里间。
“与你家小姐说上一声,江琉歌虽是客人,可以不需要她如此迁就,倘若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不必给谁面子。”秦长涣看她走远,对一旁站着的青渠说道。
青渠对秦长涣行了礼,对于他说的却没答应,“秦王殿下有什么话还是与小姐当面说为好。”
秦长涣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假装不经意地瞥过那条门缝,而后道:“有些话当着他的面,我反而是说不出来,倒不如隔着一层,左右她也能知道。”
他说完也就走了,沈焉知将那条门缝缓缓合上,却不知他说的隔着一层是指青渠那一层关系,还是说眼前的这扇门。
另一边。
女子随着江琉歌回去之后,便直接跪在了地上,也不知她们平日里做了错事会被江琉歌如何的责罚,才让她此时连求饶都不敢。
另外两个侍女也一样什么都不敢说,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生怕自己会被怒火波及。
“你与我详细说说,今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江琉歌轻啜了一口杯盏中的茶水,十分平淡道。
那女子看她这样,哪里敢有所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就连自己做主要去抢那盆兰花的事情也没放过。
“这么说来,事端还是由你先挑起的?”江琉歌放下了茶盏,面上仍旧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可即便是如此,那女子也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讨饶,好似稍微慢了一点就会没命一般。
“小姐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犯了。”
“你服侍了我这么多年,应当也知晓我最不喜听的便是下次不敢再犯,毕竟这句话我也听了太多遍,但凡是我给了机会的,基本上下次都还会再犯相似的过错。你倒是说说这般情形之下,我又怎么敢再多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
“奴婢与那些人不同,奴婢是真的诚心悔改,何况今日奴婢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有的是为了小姐啊。”
听到此处江琉歌轻轻挑眉,“你倒是与我说说,你做这些为何是为了我。”
“奴婢知道小姐喜欢秦王殿下,而秦王殿下对小姐也算是有意,日后若能修成正果,小姐便是秦王妃,这秦王府中理应有小姐的一份,所以奴婢就想着杀一杀旁人的气势……”话说到此处,女子心中的胆怯已经完完全全盖过了理智,她再也没发给自己多说一句辩驳的话,又磕头求饶起来,“小姐就看在奴婢跟着你那么多年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江琉歌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你说起跟着我那么多年,让我想起来一件事情。来之前我便与你们说过,凡事须得谨言慎行,若有一次犯了我的底线,那便不必再跟着我身边了。看你这样子,莫不是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走了吧。”
女子摇着头,目光之中难掩恐慌。
若是触了江琉歌的底线便只会被驱逐,女子又何必怕成这个样子?她真正害怕的是江琉歌的手段。
正如沈焉知所猜想的那般,江琉歌一直是个狠人。
“你跟着我也有些年头了,过失不多,而我如今身在异地他乡,也不愿少了你们这些亲信。”江琉歌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像是真的在想该如何取舍一般,半晌之后终是说道:“郡主那边总说要个说法,我也不好太过包庇于你,不若这样,当时你是用哪只手打的那个小丫头,便把那只手送过去当赔礼,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