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齐从来不会遮掩自己的杀意,而在此时此刻,江琉歌也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他的威慑。
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一僵,江琉歌也是克制了许久,才能让自己就此狼狈地瘫软下去,可那有些发抖的手,却泄露了她心里的不安。
“行了,你先回去。”秦长涣终是出了声音,可却分明没有向着她的意思。
这是江琉歌第一次看清自己在这秦王府中的地位。
“既然知道了自己在这碍事,还不赶紧回去?莫不是要赶你,你才会走吧。”高齐冷冷说道。
秦长涣也不知今日高齐究竟为何有那么大的戾气,此时微微蹙眉,便提了一句:“来者是客,你这态度未免不合礼数。”
“我一向便是个不合梨书的人,大哥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我这般模样了。”高齐没了平日里嬉笑的脸色,反而是有些不满秦长涣替江琉歌说话。
没有和他继续争辩的意思,因而此时秦长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转头对江琉歌道:“你先回自己院子中,人若是还能找回来,我便将人送回你身边。”
这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人被送远了,或者已经不在人世,也能就此揭过不提。江琉歌又怎会听不出来?可她此时也顾不上其他,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没真正在意过那个侍女的去向,之所以会因为她的失踪过来讨个说法,也不过只是因为想借此来找沈焉知的麻烦。
只是此时她却明显是处于劣势。
“还望兄长能够尽量替我将人寻回,毕竟我家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就只有这三个侍从还算是亲近,倘若失了她们任何其一,我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离开之时,江琉歌也是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自己有些摇晃的身形,只是回头还不忘看了一眼秦长涣一眼,那其中包含着失望及悲哀。
秦长涣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他母亲临终之时便嘱托过他,如若江琉歌家中出了什么变故,自己是一定要帮上一把,甚至照料一生,可当他想起沈焉知,便不准备对旁的女子太过宽待。
也就是说如果两人发生争执,而错不在沈焉知,即便江琉歌落于下风,他也是绝对不会偏袒江琉歌那边的。
至于是不是沈焉知先行招惹……秦长涣并不觉得沈焉知会无中生有。
没有得到秦长涣的回应,江琉歌那心里也凉了半截,然她转过身后,便紧紧握住了掩在宽大袖袍之中的双手,目光更是如同淬了毒一般,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只不过她的变化,谁也不曾注意。
“日后对她稍稍客气一些。”秦长涣见人走远了,才对着高齐说道。
这句话中并没有怪罪高齐的意思,只是稍稍提点了一句,让他莫要对江琉歌太大敌意,可高齐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哼了一声,抱怨道:“那也得他管好自己。我还是那句话,若她敢惹到了我头上,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饶了她。”
说完这句,他也就离开了,留沈焉知和秦长涣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片刻之后,倒还是沈焉知先反应了过来,“我瞧着高齐那样子,应当是对青钰有些意思。”
之前秦长涣注意到高齐的,就只有他的能力有没有见长,或是在外头可曾闯祸,而在来了虞江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流便大多是因为虞江的公事,至于私情这一方面,还是不曾注意到的。
所以此时突然听见沈焉知说高齐对谁有意思,他也只是问道:“何出此言?”
“就是觉得他对青钰未免太好了一些,比如说这一次,他之所以如此对待江姑娘和她的那个侍女,恐怕也是为了给青钰出气。”
秦长涣想了想高齐方才对待江琉歌的态度,以及所说的话,便觉得倒也不无这个可能,原本还想着高齐竟能开窍,却又见沈焉知挂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
“你可是不喜高齐接近青钰?”秦长涣猜测道。
沈焉知稍稍犹豫,也觉得这件事情没有瞒着沈焉知的必要,于是点了点头,“他出生将门,身上又有军功,再加上心向战场,日后只怕会节节高升。虽说他现在不服从家中管教,可总归是有一天得回去皇都,这样的人,哪怕我将青钰当成亲姐妹来看待,再将她认作义妹,她也是高攀不上的。虽然这么说对她有些不公,可我还是希望她以后能够平安顺遂。”
在知晓青钰可能与高齐有儿女私情之时,沈焉知不是没有考虑过让两人在一起,她想了许多办法,甚至是求着国公给她一个义女的身份,可要想嫁进高家,还是不大够的。
毕竟这一层身份并非名正言顺。
秦长涣也是生在世家,自是明白门当户对有多重要,因此对于沈焉知的话也没有反驳,只是说道:“你若不喜,我便去与高齐说说。”
沈焉知应下,也道了声谢,“能让他收心自是最好,青钰心思单纯,我便想她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地过下去。”
秦长涣想说他也希望沈焉知能无忧无虑,只是想到自己的处境,到底也没能提起。
不过这件事情他确实是已经记在了心里,打算再见到高齐之时,便问问他对青钰究竟是什么意思。
长凌军隐世多年,如今还是否健全尚未可知,秦长涣对此也只是报了七八分的希望,因此他所选择的路都是最为简短的,争取早去早回,莫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而沈焉知瞧了瞧倒也不远,心下便满意了起来。
至于路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她只是觉得有秦长涣在身边,根本就不必担心这些。
“婧婧的那件事情,若能寻到人帮忙便是最好,毕竟你我就要离开,总不能让她自己忙活。”
秦长涣也觉得孙婧是女子,如此抛头露面的恐有不妥,再加上她并不擅经营此道,最多就是会上这门手艺,让她去做生意是万万不能的。
“倒是可以在离开之前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去帮她,只不过我身边能信得过的基本上都只会打仗,也就只有高齐略懂皮毛,但是应当也能凑的上数。”
他既然提起高齐,便说明他并不只是仅能凑数那么简单,只是沈焉知想着自己和秦长涣走了之后,这虞江就得让高齐管着,他这样一心二用的即便不会坏事,那也绝对是十分之辛苦,于是一边咬着嘴唇一边若有所思,半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我倒是想到一个人。”
秦长涣见她面上不乏欣喜之色,便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你想到的是何人?”
“自然是周兄了。”说完还怕他对周鸣柳不大了解,又说道:“我与他初识的时候,便知晓他对仕途无意,反而十分喜欢经商。原本我还曾笑过他想一出是一出,可之后才发觉他确实是精于此道,不光是将自己家族之中的生意经营地十分红火,还自己打下了不少的家业,在皇都之中都有着不小的名气。何况他与婧婧关系也不错,日后他们若能走到一起,这生意便他们共同的,想想就觉得没有比他更加合适的了。”
若周鸣柳真的像她所说的那般,不仅仅值得相信,还对孙婧以真情相待,那确实是除了他以外没有更合适的,可秦长涣却打从一开始就不怎么信任他,因此心中还稍有些犹豫。
不过看沈焉知那深信不疑的样子,却只能作罢,“你且去问问他,若是他能同意,那自然也是最好。”
沈焉知应下。
自从来了这虞江城中,周鸣柳便很少出现在他们面前,其一是因为他并没有住在秦王府中,而是自己找一处空宅子给买了下来,其二则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外边儿,说是瞧瞧有没有什么能挣钱的营生。
“周兄最近可找着了什么事情?”沈焉知一见周鸣柳回来,便凑上去问道。
她知晓哪怕只是周鸣柳自己挣出来的那部分家业,就足够他衣食无忧一辈子了,根本就不必再出去找事情,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沈焉知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事情倒是难找,虞江这边确实是不大合适做生意。”周鸣柳看见她满脸笑模样,便柔和了几分。
“我这边倒是有条出路,就是不知周兄感不感兴趣。”
将自己的想法与周鸣柳说了,便看见他微微正色,似是思索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且不说这件事情确实是可行,就单单是我与你以及孙婧之间的关系,我也是得帮忙的。”
沈焉知只以为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才算是重点,而自己不过只是附带,却不知晓对面的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和他具体商讨了一番,沈焉知仍旧有些意犹未尽,只是想到前院之中秦长涣还在等着她,便很快就告辞了。
“不再多坐一会儿了?”周鸣柳意欲挽留。
沈焉知倒是没想那么多,摆了摆手笑说道:“秦王殿下可还在外头等着呢,我可不能将他晾在那里太久。”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因为太接近说话人的心思,隐隐就带着一些甜蜜,而她转身之时,周鸣柳的眸子霎时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