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明显就是个软弱性子，哪怕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却也能因为她不小心杀了人的缘故而心生惧怕。
可柳燕要的也正是这样的结果，毕竟她是真的无法敌过一个成年男子。
“赵晴是个惯喜欢跟人诉苦的，你既然和她关系好到了这个程度，应该也知晓这戏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也不妨想想，就算我现在不对你动手，日后被咱们坊主知晓了这件事情，你也是落不着好。”
柳燕一边说，一边拔下了自己发间唯一的那根钗子，然后朝着他缓缓逼近。
男子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惊慌之中竟然直接跃坐在了地上，蹬着双腿还要往后爬。“被你们坊主知道了又能如何？本就是她勾着我，硬要我跟她回来，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如此。真要说起来我还算是吃亏的那一方，毕竟她也不过是个风尘中的女子，而我却是个本分人，我家中还有妻子儿女，若不是被她勾了魂，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番话说的磕磕绊绊，柳燕也算是好耐心，竟然全部都听了进去，只是在听完之后，又不禁打心里觉得这衣服推卸责任的嘴脸着实是恶心。
“你说错都在她，可她也已经死了，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乱说，所以你活着对我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柳燕说这一句走到了他旁边蹲下，钗子拿在手中几经把玩，日光之下钗身泛着几许寒光，现在男子的眼中相比再怎么锋利的匕首也不遑多让。
“你别杀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男子话音刚落，柳燕就直接一钗子扎进了他的小腿，只是下手之时特意偏了一些，就划破了一点皮肉，也不至于让他一时之间不良于行。
可男子却像是被人断了腿般，一声惨叫就喊了出来，惹得柳燕赶紧去捂住他的嘴。
“方才才说不会声张出去，现在却是一副巴不得天下皆知的样子，你要我如何信你？”
原本还能从指缝间泄露几分声音，可在男子听了柳黄的话之后立即就噤声不敢继续再喊，只是看面上那痛苦到扭曲的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有多疼。
“你确定你不会说？”柳燕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十分嫌恶地将手心口水都擦在了他的外衣上。
“只要你不杀我，我定会对此事闭口不言。”
柳燕将银钗插回了自己的发间，起身俯看他一眼，“其实我也不担心你说出去，要知道赵晴如今的年岁也不小了，戏坊没让她上过台，就代表着根本就不在意她，也就是你们这样的才将她当成了宝贝。可坊主这人最重名声，我们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有男子想与我们接触，那都是要花大价钱，在管事那里过目了的，若是让坊主知晓她私下里带了人进来，不用我动手，坊主也会了结了她，而你也逃不过去。所以若哪一日你没想通把我给招了出去，我就将你与赵晴之间的事情也给说了，这就是死也要拉你做个垫背的。”
一见危险似乎已经远离，男子参与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可这件事情若是被官府查到了呢？”
柳燕闻言嗤笑一声，“戏坊早些时候可死了不少人，你可曾见官府管过？再者说虞江城究竟有多乱，你们在外头的总比我们这些在里头的女子要清楚一些，如今连当官的都尚且是自顾不暇，又怎么会管到我们这边来？”
男子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到底是不想牵扯到这件事情中，于是试探的问了一句：“那我能不能离开了？”
柳燕瞥了他一眼，伸手扶了扶自己发间那个钗子，见他退后一步，这才满意道：“你走吧，只要你不把事情捅出来，你我就再没有相见的时候。”
“那我先进去收拾收拾我的东西。”男子说完就进了屋内，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一堆东西，里面有他的衣服，也有他曾送给赵晴的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甚是还有不少是赵晴留着的金银珠宝。
柳燕见他神色慌张，倒也没管太多，看他将层层遮掩之下的木板给揭了开来，露出了半人高的小门，才想到自己之前找到的路，完全就是赵晴为了方便和外头的人私自见面。
目送男子离开，柳燕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这世间男子的不可靠，也再次觉得柳茹画的决定不是正途。
“我定会给你铺就一条出去的路。”柳燕轻声呢喃，然后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又将沾了血迹的地方用炭火涂抹了一番，确定自己不会被旁人发觉这才离开。
至于在水井中的尸体，还有被她放走的那个男子，她丝毫都不担心事情会败露，毕竟前者一时半会也不会被发现，后者也暂且不敢多说什么，而在明日，她便要给一切做个了结。
回到屋子的时候，柳茹画也就是刚醒，眼看着天色就要变了，她的心情反而好了起来，拉着柳燕就要下楼去前院里转转，柳燕笑着应下，结果没走多久就有小雨滴了下来。
“咱们还是回去吧，否则若是淋雨染了病可就不好了。”柳燕道。
柳茹画也觉她说的在理，点点头这就跟她往回走，两人一直在屋子里待到了晚上，柳燕才说要回自己那边去。
“姐姐今晚可要睡好了，明日还有要事。”
柳茹画正在铺床，闻言也没有回头就直接问道：“你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现在和我说说？”
“确实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若是与姐姐说了，那就不顶用了，所以还得姐姐养足了精神，才能应付明天的事情。”
听她这么说柳茹画自然是十分好奇的，可是再怎么问，柳燕却一直都是闭口不言，柳茹画心知问不出来，干脆不再问。
结果等到晚上各自安寝的时候，一声惊雷却把两人都给吓醒了。
柳茹画一直坦坦荡荡，这雷声对她而言也就只是太响了一些，可柳燕白天才杀了人，闭上眼睛后只觉得赵晴苍白着一张脸无处不在，甚至是想要和她索命，再加上她一直在自己吓自己，不消片刻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下一声雷响的时候，她终究是没忍住去敲了柳茹画的门。
柳茹画也才酝酿出了睡意，被敲门声打扰自然是烦躁的很，她一把将门打开，见是柳燕也没多少好脾气，直接便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夜游什么？还嫌今天晚上不够吵闹是吗？”
“就是雷声太大了，我有些害怕，所以想来和你一起睡。”
即便当初在柳府有爹娘疼爱，柳茹画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和他们一起睡过，或者说她不习惯和别人在一张床上，可她张口正要拒绝，却看见柳燕那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最终还是不忍心。
“进来吧。”柳茹画转头朝着床走去。
柳燕这才笑了开来。
床不小，睡下两个人是足够了，可柳燕却愈发的睡不着，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精神越来越好，就像是在为明日的事情酝酿一般，柳茹画却丝毫不知身边人都算计了些什么，只是睡得很沉。
却说沈焉知那边在回去之后，自然又是寻了一间客栈暂作歇脚，也正是这个时候沈焉知才想起柳燕塞给她的那个纸条，此时也正好拿出来看。
“明日午时，但官差过来。”
沈焉知将字条上的话轻声念了出来，宋懿和女子自然也是听见了的，前者倒还没说什么，后者却摇了摇头，“这虞江城如今哪里还有官差？”
这话说的不好听，可以确实是虞江城中的现状，秦长涣忙于联系旧部操劳军事，钱太守又刚上任不久，对这边的一切都不熟悉，此时就算是想报官也无计可施。
“但你可别忘了，坐在你面前的这是何人。”宋懿调笑了一句。
沈焉知一见她在看自己，便道：“我可想不出什么主意，如今秦王都还没回来，让我去找钱太守，他也未必会听我的，在这说一来一回带着这么一群人，恐怕也不能不露风声的赶过来。倒是你的人暂且能用……”
说到此处沈焉知微微一顿，随后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主意一般，突然又道：“让你的人装成官差就是，反正秦王不在，暂且也没人管着会不会是冒充，何况哪怕失去求证，秦王说这些人是官府的，那这些人就只能是官府的。”
宋懿闻言一笑，“郡主说的确实不错，毕竟以你和秦王殿下之间的关系，要想塞几个人进官府都不是什么难事，何况只是改了他们的身份，不过你可想好了，这个柳燕让你明日午时过去，是不是想着要设计害你。”
“她若是想要害我，大可以叫我一人过去，何必非要带那么些个官差？有了这些人掺和进去，且不说能不能真的害到我，哪怕她真的有那个胆子，也有那么多人护着我，她应该是犯不着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