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离别之恨最难消
江酌2020-02-13 14:033,206

  “我半年前入了这戏坊,便与众人以姐妹相称,可因为我性子木讷,彼此又都不熟悉的缘故,很难融入其中,再加上这里头谁过得好了,一定有一人过得不好,因此这些姐妹们也都是表面嬉笑私下算计。”

  柳燕说到了此处,嘴角就淌下了一行血迹,她猛地咳了几声,然后将其抹去就要再说。

  管事此时才露出了惊慌之色,柳燕瞧了她一眼。

  身边柳茹画已经泣不成声,伸出手要去捂她的嘴,却让柳燕给死死抓住。

  “你别说了,我就你一个妹妹,你别说了。”柳茹画此时近乎哀求。

  柳燕却瞧着她缓缓勾起了嘴角,“为什么不说?我命不久矣,若是不把该说的说了,怎么对得起姐姐这半年来对我的照顾?”

  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却摇摇晃晃,柳茹画赶紧去扶她,“咱们别说了,有些话明明怎么都说不出来,你又何必折腾?”

  “是说不出来全部,可我哪怕只是说了一些,只说了这九牛一毛,也足以拖他们下地狱了。”

  看她面上决然的神色,那些一项假情假意的“姐妹们”甚至都有些不忍心,她们都是局中人,自然明白柳燕究竟是有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才说出这些来,即便她们都知晓最后刘燕也无法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仅仅只是如此,也可能是她们一生都无法做到的。

  “我本就不是个聪明的人,让我去学唱戏我也怎么都学不会,于戏坊而言几乎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些年也就这么养着,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出路,然而我不愿上台,也不愿意被他们随便卖出去,这就招了他们的生财之路,于是他们打算杀鸡儆猴,死了我一个,日后其他人都不敢轻易违抗他们,算起来也是个不错的取舍。”

  “你胡说!”管事听到此处终究是没忍住出了声,在旁人眼中她这一反应就像是心虚,然而戏坊中的人都明白,这确实是她在说谎。

  可是又会拆穿这些?她们巴不得现在就从牢笼之中挣脱出来,如今有一个出头鸟,即使是心中不忍又能如何?她们终究得为了自己活下去。

  “怎么?你怕了?”柳燕转头笑看她,“你说你究竟怕什么呢?反正那么多事情我都说不出来,你大可继续气定神闲的。”

  管事听着咬牙切齿,此时却不好辩驳什么。

  因为她不知道柳燕究竟是作何打算。

  “我今日之所以说这些,并不只是为了自己讨个公道,也是为了戏坊中这些人的将来考虑。她们究竟是什么身份,想来只要秦王殿下有心很轻易就能查出来。”

  说完这句话她就吐出了一口鲜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柳茹画一直就站在她的身后,此时哪怕扶了一把,也因为力气不够大无济于事,两个人跌坐在地上,一个满身是血,一个哭的狼狈,看的人心里挺不是滋味。

  “若是我命贱,还不足以将她发落让她偿命,那么后院的井中还有一具尸体。两条人命,再加上其他那些枉死的冤魂,应当是足够清算这笔账了吧。”

  宋懿闻言立刻就让自己身后的人去后院查看,管事却压根不知后面的水井还有什么人,她正想要随着那些人过去,却又被那些女子拦住了去路。

  “一个两个的事都是要反了天不成?这半年以来我让你们吃穿不愁,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管事问道。

  “就算没有你……”那心直口快的女子说到一半,突然就脸色一白,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管事见此心中痛快,她想着这些人中毒也不是一两日了,但凡是敢将那些说出来,都会受到反噬,之前有不少人都是因为这个死的,也让那些不相信这蛊毒能够控制于人的女子惊吓了几次,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与戏坊唱反调。

  然而当她目光转向其余人时,却发现他们都看向自己。

  那方才说话的女子显然是被当成了另一个被下了剧毒的人,青年甚至走到了她的身边替她诊起了脉,之后稍微松了一口气。

  “是个命不该绝的,虽没让人下毒,身子却已是亏损的厉害,今日若是得救,日后细细养着也能养回来。”

  正说话间去后院的人也回来了,抬着一个已经被泡肿的尸体过来,让大堂中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管事百口莫辩,却仍然要说那些被困了半年之久的女子都是白眼狼,那些人虽然默不吭声,可眼中的仇恨都摆明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宋懿让人将管事押送回去,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柳燕明显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此时眼神涣散,却还是一件一件细数着和柳茹画的往事,柳茹画不停应着,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你可还有什么其他要交代的?”宋懿蹲下身子问她。

  柳燕自觉该和柳茹画说的就只有一句,那便是让她好好活着,带着自己的那一份活下去,所以哪怕有些话说了就会毙命,她还是坚持着凑到了宋懿耳边。

  “一切根源,始于周家,周……”余下的话她没说出来,只是瞪着眼睛绝了气息,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柳茹画终于是崩溃的抱着她哭了起来,宋懿心中也不免有些可惜与心疼。

  可惜她已经拼尽了全力却只说的出这些,心疼她明明是个善良的人,却终究不能善终。

  “事情大抵就是这样了。”宋懿回去之后把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跟沈焉知一说,也没有丝毫的隐瞒,而沈焉知也是难免唏嘘。

  “好好的一个姑娘,若是遭遇那些事情该有多好。”

  宋懿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可凡事都没有一个如果,她也只能轻叹一声,“现在最主要的是这些女子都如何安排。”

  毕竟都是女子,让她们出去自己谋生,估计也没几个能真正找到法子,可若是让秦王养着却也不太实际,于是去留就成一个很大的问题。

  沈焉知对于这种事情也拿不定主意,心想着还是等着秦长涣回来再做定夺也不迟,于是就让宋懿暂且找个地方将她们安置,可也不能让她们觉得自己可以不劳而获。

  毕竟她是想救人不错,可如果到最后救的只是一群拖累,也多少是有些糟心的。

  宋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就要下去安排,结果突然想起柳燕临死之时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此时也是稍作犹豫。

  “有什么话你直说便好,犯不着藏着掖着的。”沈焉知说道。

  “那位姑娘最后与我说了一句话,她说一切祸端都是因周家而起,这个‘周’究竟说的是谁,她没有办法表达清楚,可我心中也有了猜测。”

  沈焉知闻言也有些好奇,毕竟没想到宋懿能从一个姓氏便能猜出究竟是谁。

  “这个人郡主也认识,难道郡主就不觉得奇怪吗?”

  为什么一反问,沈焉知心中更加奇怪了起来,她在自己认识的人中仔细排查,却发现只有一个周鸣柳。

  “周兄?”沈焉知刚刚将这个猜测说出来就连连摇头,“周兄应当不是那样的人,你总不能因为他姓周就一定给他身上安罪名吧。”

  “可不是我在给周公子安罪名,而是来到虞江之后,他的行踪就是飘忽不定,郡主虽然知晓他是个生意人,也知晓他的生意做的不小,可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郡主对此事一无所知。再加上他原本就是开戏坊的,跟孙姑娘来到此处之后彼此就几乎没怎么联系,这桩桩件件串联起来,郡主难道就不觉得可疑吗?”

  这么细细一想来,似乎真的有奇怪之处,沈焉知原本不愿意怀疑他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交情不浅,可是此时听见宋懿这么和自己剖析,似乎他来到虞江城的目的本来就不明确。

  “何况这一次抓住的也就只是管事,我的人再怎么搜寻,除了她以外就只有那些女子。可晶晶只是抓住了她又有何用?那些人仍然会在私下里猖獗,今日是虞江城,明日又不知是在何方。郡主谨慎一些总无坏处。”

  沈焉知敷衍应下,倒不是觉得她说的不对,而是在心中纠结周鸣柳究竟有没有那个可能。

  想到最后也没有头绪,沈焉知就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她长舒一口气缓和自己的情绪,然后问宋懿:“柳茹画可曾出来了?”

  “自离开之后她就一直坐在那里,估计一时难以从那悲痛之中挣脱出来。”

  沈焉知能够明白她的悲伤,毕竟是自己的姐妹,这半年来漂泊在外也是彼此依靠,何况柳燕的死也未尝不是为了成全她。

  而她一直将自己当成那个挡在事情前面的人,却发觉自己曾以为的坚强其实都是虚的,她甚至不如一个一直被她保护在身后的人。

  或者说是想要保护,却终究是什么都做不到。

  “我去看看她吧。”沈焉知起声道。

  “郡主还是别去了,有些事情劝不过去,就只能靠她自己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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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知公子非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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