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周围听见的人都噤了声,连柳茹画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说的如此明显,甚至是把错处都推到了那个苦命的女子身上。不过仔细又一想,他这么一个身份想说这些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因此也只能故作淡然的点了点头。
“那确实是有些不禁逗了,何况自己寻死,也怪不到张公子的头上来。”
她说这话是有些过分了不错,然而一来是为了讨好张公子,二来这也有几分是她自己心中的想法。
毕竟这种人不惜命,让她活下去也无用。
“之前我只觉得你是性情比较洒脱,也有几分旁人口中的冷傲,可未曾想到你竟然如此和我心意。”张公子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语气中竟然有几分宠溺之意。
也不知是因为他这样的动作,还是那句和他心意的话,总之柳茹画手中倒酒的动作一顿,酒水直接漫过了杯口,滴落在了她的手上。
“张公子可莫要说这些,实在是让我惶恐得很。”不动声色地擦去手背之上的酒水,柳茹画垂着眸子如是说道。
“惶恐什么?能让我看上你也是你的本事,哪里就值得你惶恐了?”
柳茹画心想自己可不愿有这个本事能他看上,可面上却还要挂着一副笑意,“能被张公子看上自然是我的荣幸,要知道张公子一向是眼光毒辣,一眼便能看上女子之间的翘楚。虽说这句话也有将自己夸进去的意思,可我倒也觉得能入张公子的眼,我应当也是不差。”
张公子被她这看似十分直接的话夸得心痒难耐,又挑起了她的下巴,柳茹画虽然觉得那只手给他一种湿冷粘腻的感觉,却还是十分顺从地将目光转到了他脸上。
四目相对,张公子眼中的欲望丝毫不加掩饰,却看得柳茹画毛骨悚然,只能状似娇羞地撇开了目光,实际上是在躲避和他对视。
张公子一向是不学无术,又是一直活在旁人的追捧之中,并未因她的反应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是对她突然间的小女子做派感到十分受用。
“越看就越是觉得你让我觉得舒心,倒不是长相有多艳丽,关键是这脾性,我觉得甚好。”
“张公子觉得好的,我自然是要一直这么保持下去,所以张公子惠莫要那么快替我赎身,我可还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阵子。”
即便说到现在都是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可是张公子的脾气向来十分古怪,柳茹画所说的这一句直接就让他变了脸色,原本放在她脸上的手也收了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公子问道。
柳茹画是知道这位张公子如何杀人不眨眼的,此时她也只能够做镇定,垂着目光整理自己的衣袖,“我可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在这戏坊也挺不错,在跟着你去张府之前,我倒也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你凭什么就觉得我就会带你进府?”
方才被柳茹画拒绝在先,张公子当然不能说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这种心思倒也好猜的很,可柳茹画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只是凭面上的神情难以能够看出。
毕竟若是按照他的性子,为了自己的面子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柳茹画心中不停算计着,想要寻一个法子给张公子一个台阶下。
“张公子都说我和你心意了,难道还不准备带我进府?我可是对你那府邸惦念了许久,要知道这虞江城中最大的就是张家人。”
虽说自己只是一个旁支庶出,可张公子在老宅的时间也不少,还算是得张家老爷的喜欢,这也是他这么些年横行霸道的原因之一。他一向都是以自己是张家人的身份自傲,柳茹画也能轻易就追捧到了他的心里,于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就你们这样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也就只适合养在外宅当一个玩物,可是进不去张府的。”
见他这个样子,柳茹画也在心中冷笑,她可都听说了,哪怕是这个张公子想要进张家的大门也不容易,更何况是带风尘之中的女子回去。
“既然张公子也没带我回去的意思,我也就不抱那么些奢求了,只是盼着张公子然后能够回心转意,还能再来找我。”柳茹画说着就起身,收回手的时候还触碰了一下他的手指,也算是个调情的小手段。
然而张公子却不为所动,好像在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名扬一时的美人一般。
“张公子真是好定力。”柳茹画小声说了一句,其中还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周围几人也都听见了她这句话,不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轻浮,然而在这样的地方,又有几人是真的高贵?
柳茹画走出了老远,张公子却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甚至拿起了旁边的酒壶自斟自饮,从始至终也没有看柳茹画离开的背影一眼。
他身边的人自然都是连连恭维,所说的话倒也算是合了柳茹画的猜测。
也就只有柳茹画自己知晓她的腿都有些发软。
“你怎么就敢和他这么说话?”少女、也就是柳燕见她回来赶紧就迎了上去。
柳茹画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将自己大半的力量都压在了她身上,恐慌已经让柳茹画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仅存这一点让她苟延残喘,可见是吓得不轻。
“他要带我回去,为了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分面子,而我既然给足了他面子,又让众人都知晓我担不起这么大的名气,他自然而然就不会再纠缠于我。再者说连我这样名声大噪的人,他都不屑于和那些人同流追捧我,岂不是更显得他见过不少的世面?”
柳燕扶着她往里走,虽然是有些吃力的,可却一点也没有松手的迹象,直到将她扶到了椅子旁坐下,因为她倒了一杯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柳燕说道。
柳茹画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才对她露出了一个笑来,“你不必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只要知道我自此之后,再也不会被张家的那位公子惦记着就行。”
听到这里,柳燕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彻底松懈,就又被她提了起来,“那如此一来,你在戏坊之中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了?”
“戏坊中的日子虽然难过,可也不至于一时不察就会丢了性命,如若让你在张家和戏坊中选,你会如何选择?”柳茹画问完,见柳燕陷入了沉默之中,显然是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于是也欣慰地笑了,“何况我还有你与我相互扶持,日子总不会太难熬。”
“我哪有什么本事能够扶持你?”
见柳燕仍然是一副失落的样子,柳茹画也只能轻叹了一声。
柳燕并不是柳家嫡出的小姐,甚至连一个庶出都谈不上,就只是柳茹画的父亲在外头一夜风流的成果。
十多年来柳燕的母亲独自抚养她长大,可因为从小就家境不好的缘故,两人时常都会受到欺负,于是柳燕就养成了这样一个怯懦的性子,可以说与柳茹画完全相反。
大约是在一年以前,柳燕的母亲自知熬不下去了,身边又没什么亲近的家人朋友,无奈之下就只能把柳燕带到了柳家,交给了柳茹画的父亲。
“你若是实在不喜她的存在,将她当成一个丫鬟也行,只要给她一个温饱,再许一门好人家,我便对你感恩戴德了。等我到了地底下,定会为你们一家人祈福。”当时柳燕的母亲跪在门外,朝着柳家的老爷连连磕着头,终于是在临终之际将柳燕托付给了柳家。
柳茹画原本和她还算是关系不错,反正一个是大小姐,一个是小跟班,再加上她那胆小的样子看在柳茹画眼中,平白就多了几分弱小可怜,于是也就一直护着她。直到从下人口中得知了她的身份,一时之间心中惊涛骇浪,从此以后就再也没与她说上几句话。
若不是这一次一同被掳了出来,只怕日后也没什么交集。
柳茹画望着眼前还在绞着自己衣袖的人,不禁在想她的母亲又有什么错呢?那不过就是一次的意外,却其实是毁了那个女人的一生。可她不怨不怪,哪怕是对着那个毁了自己一生的男人,也愿意低下头来磕头请求。
“行了,我知道指望你也是指望不上的,所以也不会对你抱有几分期待。你还是躲我身后,等我能找到出去的机会,就带你一起走。”
柳燕听她这么说抬起了头来,郑重其事的答应之后就朝着她笑了,只是这一次什么都没说。
沈焉知在外头也算是听完了全程,此时和宋懿相视一眼,就见她点了点头,然后指着里面。
对此沈焉知心下了然,于是把门轻轻叩响。
“又有什么事儿?”柳茹画有些不满地打开门来,就见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站在外头。
“我替你赎身回去,但是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一些事情。这样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