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焉知赶到的时候,苏骞已经没了气息,而孙婧就守在他的身边,一言未发,连眼泪也没落下一滴。
见到此情此景沈焉知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她下意识就要搜寻秦长涣的身影,想要他告诉自己此时应当如何做,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人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什么都不必说。”秦长涣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在她身后小声说道。
沈焉知从进来之后心中就没了主意,此时也自然是都听他的,只是看见孙婧这般模样终究是心中不忍,走上前去抱了抱她。
多的话沈焉知不敢说,她怕一开口,牵动的就是孙婧心中的那根刺。
“你说他为什么那么狠心?我明明都告诉他我可能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却丝毫不顾我们过往的情分。我等了他那么长时间,图的又是什么?”
沈焉知回答不出,而现在她也只适合做一个倾听者。
“我想带他回庆陵。”孙婧小声道。
此言一出,就代表着她什么都想起来了,沈焉知即使有些惊讶,可最终还是应了一句,算是支持她的决定。
人死之后还是入土为安为好,这本来是规矩,可孙婧说要将人带去庆陵,于是只能火化,然后让她带着骨灰离开。沈焉知原本想着让秦长涣给她带些护卫去,跟在路上也好保护他的安全,可孙婧却拒绝了。
“这天底下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危险?何况我也总该学会没有他的生活。”
家道中落的那些时间她颠沛流离,有好些事情都记不大清楚了,可之前的事情却都能记起来,特别是有苏骞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似乎不论她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是难以想通的事情,他都守在自己的身后。
可如今苏骞走了,她不想在倚仗任何人。
“如果想通了就回来,虞江城这边还有你的生意,等着你回来作主。”沈焉知说道。
孙婧点了点头,“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你且放心就是,我绝对不会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沈焉知这才放心了下来,目送她进了马车,却又见她突然掀开了帘子。
“可是有什么忘了?”她问。
孙婧去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才说了一句:“记得提防周鸣柳,他或许并非是你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几日沈焉知对于周鸣柳一直是在怀疑和相信之间犹豫不定,此时听孙婧提起要她提防,她才不得不强迫自己不带私情地看这件事情。
既然孙婧都觉得他十分可疑,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毕竟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即使其中有两年没见,她们也绝对不会说谎骗对方。
“只是我不知晓她究竟为什么会对我这么说。”沈焉知送孙婧离开之后回来了秦王府,有些低落地和秦长涣说道。
秦长涣见她心情不好也就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转而坐到了她的面前,“你觉得孙婧会不会瞒着你什么事情?”
沈焉知以为她是在怀疑自己和孙婧之间的情谊,连忙摇了摇头,“我们从小就是无话不谈,她是绝对不会瞒着我什么的。”
“既然她不会瞒着你,就说明她会将自己记起来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此时说起周鸣柳有问题,那也一定是与当初在南城的时候失去记忆有关。说不定这一点就是周鸣柳做的。”
沈焉知听着是云里雾里,正好在此时门外有人敲响,秦长涣说了一声进来,就有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眼前。
“让你去查的事情可都查清楚了?”秦长涣冷声问道。
那人也只是轻应了一声,然后将一张纸条交给了秦长涣。
“你身边的人是不是都不会说话?怎么面对面的却还要传字条?”等人走了之后,沈焉知忍不住问道。
秦长涣没有立刻打开纸条,而是面上带着笑意对她说道:“他们也只小多说多错的道理,所以也尽量在纸上措辞……不过最大的原因,其实是他们不善言辞。”
沈焉知心说跟在他身边的还都跟他差不多性子,可是再一想似乎在自己面前他的话便多了一些,心中正有些得意,就看见秦长涣的脸色倏然凝重起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沈焉知有些紧张的问道。
“你还记不记得孙婧之前所在的那个吟欢楼?”
沈焉知点了点头,“自然是记得的,说起来那还是周兄手下的生意,也不知他走了以后是谁在打理。”
“可不需要谁去替他打理,因为在我们当时离开之后,那一整栋楼就烧了起来,整个吟欢楼竟然没有一人存活。”
如果说这只是一场意外,那么总会有一两个人逃出来,哪怕再怎么走背运,真的一个人也没有那个活下来的机会,可为何又如此凑巧,正好是他们走的那天烧了起来?
就像是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所以才会这么快被抛弃。
“你手下的人会不会查错了?”沈焉知难以置信的问道。
其实之前哪怕有怀疑,沈焉知也最多觉得周鸣柳是个人贩子,坐着不干净的买卖,可现在一想这么多条人命如果都是葬送在他的手中,那么自己这几年相交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思及此处沈焉知忍不住遍体生寒,让她突然打了个哆嗦。
“他们如果能查错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恐怕也走不到这个地位,何况一整个楼都被烧了,也死了那么多的人,除非他们是胡编乱造蒙混过关,否则这一定就是实情。”
秦长涣手下的人又怎么可能胡编乱蒙混过关?沈焉知哪怕再不想相信,也必须得承认这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看来我是应该找他聊聊了。”沈焉知无奈道。
于是等到第二天上午,沈焉知又去了周鸣柳的府邸,迎上来的仍然是江琉歌。
“郡主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江琉歌笑道。
沈焉知没有办法将她们姐妹二人分的太清,所以及时和青钰说着江琉歌姐姐的所作所为和她并无关系,可心中难免有些膈应,于是当看见她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沈焉知还是退后了一步,防止她突然拉着自己寒暄。
“都这么些时日过去了,周兄难道还没有回来?”
江琉歌也没顾及她的疏远,只是笑着说道:“周大哥自从年后就异常忙碌,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郡主且放心就是,如果他回来了我一定会告知郡主来找过他,让他去秦王府给郡主赔不是。”
知晓周鸣柳还没有回来,沈焉知就不准备在此逗留了,结果转头要走的时候正好看见回来的周鸣柳,后者微微一愣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问的话都相差无多,让沈焉知也不得不怀疑两人之间究竟是真是假,可现在显然不合适追究这些问题,所以沈焉知略点了点头,就十分直接的问道:“周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个两三日了,你可是找我有什么急事?”
“原本就想约你出去聊聊,可之前我过来,江姑娘就说已经外出,就连刚刚也说你未曾回来,所以我就想问问江姑娘,为何要将这件事情瞒着我。”
沈焉知问的可以说是咄咄逼人,江琉歌没有想到她竟会突然给自己难堪,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反驳。
不过她的反应也算是比较快的,很快就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之前周大哥身上事务繁重,我也想你多休息几天,何况现在这种状态也不适合招待郡主,这才私自做的决定,还请周大哥和郡主不要怪罪。”
沈焉知原本是想跟她好好说道一番的,可对于这样的“弱女子”她也不想相处,只是瞥了他一眼。
“周兄若是今日不方便见我,那咱们就约到改日,直到周兄休息够了,或者是有时间了再说。”
沈焉知留下这句话就准备离开,结果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你在这里稍微等等我,我进去换身衣裳,立刻就回来。”
说罢就带着自己不知何时放在身边的小厮进了门去。
江琉歌也朝着沈焉知微微行礼,然后跟在了周鸣柳的身后。
“看来江姑娘也不懂什么招待人的规矩。”青钰在旁边不屑的说了一嘴,这还是碍于沈焉知不想她多说那些刻薄之言的缘故。
因此这一次沈焉知也只是轻轻扯动了嘴角,然后就盯着门口。
“应该跟你说过你对付谁都行,就是她你一根手指头也不能碰,你莫不是把我说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一进了院子,周鸣柳就一改那番温柔做派,变得蛮横而不讲理。
而江琉歌也算是不慌不忙,斜倚在旁边的亭柱之上就笑道:“你可得看清楚了,我只是不让她见你,却从来都没有起过害她的心思,自然也不可能轻易动她。何况你我现在是互利互惠的关系,动了她对我也没好处。倒是她……你就真以为自家这个小郡主人畜无害?”
“我从未觉得她天真。”
“所以她才会怀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