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焉知的提心吊胆,一直等她到了宅子之后才得以平复,前厅里头已经或站或坐有了不少人,她和秦长涣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过去,就见还陆陆续续有人拿着贺礼进去,也不禁微微愣住。
“门口招待的是?”沈焉知没能把人认出来,于是就有些奇怪的问了身边的人。
秦长涣牵着她的手将她领了过来,还不忘回答道:“是苏大人的徒弟之一,他身边站着的是那徒弟的妻子。”
苏大人爱妻离世的早,终究也没留下个一男半女,于是苏大人就孑然一身的过了这么些年,好在这一生中带的徒弟不少,有和他关系疏远的,可更多的却是一直记住他恩情的人。
“他们都打点妥当了,你就安心当个宾客。我明日就要出去,有些话想与你说。”秦长涣道。
沈焉知当时正在张望,看看今日有几个人是她认识的,那些人又都是什么身份,冷不丁听他说自己要离开,赶紧就又把头转了回来。
“你明日要走?去哪儿?莫不是一个人去边疆,然后将我丢在皇都吧?”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秦长涣也有些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然后对沈焉知说道:“就只是出去办一件事情,要不了半个月就会回来,我答应你,必定不会一个人走。”
虽说得了这样的保证,沈焉知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她将面前人上下打量了一眼,狐疑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如若这一次我单独走了,不定你会不会另嫁他人,那我岂不是吃亏了?”
听他这么回,沈焉知白了他一眼,心想他若是独自离开,她也必定不会另嫁他人,只是嘴上说的还是:“你知道就好。”
两人就由着苏大人的徒弟夫妻二人去招待宾客,等到在这些人中瞧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心下也是觉得有些奇怪。
“秦王殿下的面子还真是大,竟然能请到这么些人。”沈焉知将原因归结于秦王府的面子,却不成想秦长涣却轻叹了一声。
“在皇都之中,苏骞名气虽然不算大,可也有不少人是真正的赏识他,至少今日来的这些人,就有一半是真看重他这个人。这与他是否还在人世,又是否还是苏家的人没有多大的关系。何况写信通知这些人来之时,我从来都没有担心过会不会有人不愿意。因为我相信以苏骞的为人,绝不会临到最后只落得一个人走茶凉的下场。”
秦长涣对苏骞如此相信,是因为两人原本就是十分好的朋友。这世间固然凉薄,却不代表根本没有真心之人。如今聚集在此处的人,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沈焉知并不了解苏骞,和他也愿意相信秦长涣所说的这些。与此同时,她也真为孙婧感到高兴。
在孙婧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情形之下,这毕竟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宾客坐满,一群人就难免互相寒暄起来,或真或假自然不一而同,可沈焉知瞧着也十分的头疼,干脆把秦长涣一个人留在那里,自己则是去了孙婧处。
“我还有事情没与你说,你这就走了?”秦长涣拉住她,语气之中多少有些不高兴。
大概是觉得沈焉知冷落了他。
沈焉知也明白他心中是怎么想的,当然哪怕知道,也没什么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敷衍地回了一句:“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就是,反正以你秦王殿下的身份坐在这里,肯定有不少人要过来跟你搭话,我坐在这里岂不是拦了他们的路?何况有那么些人找你,你也就不会觉得着急了。”
说着也没顾秦长涣回答什么,直接就去找孙婧去了,留秦长涣一人在桌上喝着闷酒。至于那些想过来搭话的人,这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沈焉知是想陪着秦长涣的,可一来她不喜欢与那些人客套,二来今日最主要的就是孙婧,她也不可能抛下她一个人,所以两相权衡之下,即使秦长涣想说的话还并没有说,她还是选择了去孙婧那边。
谁知她过去,就正好见到苏叙从里头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沈焉知对苏叙的印象并不好,毕竟苏家的那几个除了苏骞之外,个个都是不中用的,苏叙她更是在那些纨绔子弟里头见过,是个平日里喜欢寻花问柳的。
“我不过就是随便走走。”苏叙张口就回答道,只是那语气之中多少没了点底气。
“随便走走?”沈焉知不禁嗤笑了一声,“这是你家的院子吗?你就敢随便走走?何况到了别人新婚的屋子之中,你可真会选地方。”
“沈焉知,我且告诉你,别仗着国公府给你撑腰你就能随便对我出言不逊。我可是苏家的嫡子,这两天我苏家势头正猛,可别让你那丁点儿好胜心阻了你爹的道。”
“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沈焉知也不惧他的恶言相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说你是苏家嫡子,可苏家弟子多了去了,你身为里头最没用的那一个,谁能得了你爹的位子也不会是你。何况你们家里一个个明争暗斗,不知有多少人盼着你能出点纰漏,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得罪了我们国公府,那就是同样得罪了秦王府,我倒要看看你爹会不会保你。”
地方话直接就说到了苏叙的软肋上,惹他伸手指着沈焉知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沈焉知也觉得和他这种人多说什么意思,拨开他就进了屋内。
“你跟苏家少爷吵起来了?”等到进了屋里,孙婧难免有些担忧的问道。
她的红盖头已经被她自己揭开了,毕竟大婚的日子里头,却没有夫君能够替他揭下来。
“他刚才进来跟你说什么了?”沈焉知没有回她,只是坐在她身边问道。
“倒也没说什么,就只是问了我和苏骞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他们两兄弟感情还算不错。”
沈焉知闻言撇了撇嘴,心想他们之间关系可说不上不错。然而对于孙婧她到底不能多说,更不想苏骞的家事会影响到她,于是就半遮半掩的提了一句:“以后和他少相处一些,他毕竟是个男子,苏骞又已经不在了,你们走的近了些就更会让人说闲话。何况哪怕是兄弟,也不能不说她是苏家的人,如果苏夫人又说你想要攀高枝,这话可着实是不大好听。”
孙婧明白沈焉知这也是在为自己着想,于是点了点头,对她的话并没有怀疑什么。
“今日来了这么些人,还是得多亏了你们。”片刻的沉默之后,孙婧还是说出了这句感谢的话。这些时日感谢实在是说的太多,沈焉知让她别与自己这么客气,可她到底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这功劳我也很想认下来,不过这些人之所以会过来,还真和我没多大关系,都是秦王写了信过去,”这句话说完,沈焉知又觉得有些别扭,赶紧又添了一句:“我可不是在为他邀功,只是他也说了,苏骞生前相处的这些朋友都是真心,如今才心甘情愿过来。”
孙婧笑着应了下来,心中却明白如果没有国公府和秦王府,很少会有人冒着得罪苏家的危险过来。
“反正别的你也不用多管,今日成亲之后,你和苏家的任何人都不需要再有什么关系,咱们既然没想过攀高枝,那就让他们看个清楚,何况我心中就不明白了,你有我们给你撑腰,和苏家的人成亲那还叫攀高枝了?苏家也是没见识,你大可不必管他们。”
“我也早就想好要和他们划清界线了,你且放心就是。”
两人这么一聊,就直接聊到了宴席,原本肯定有一群要来闹洞房的人,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自然没有人会回来自讨没趣,沈焉知怕她一个人未免孤单,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至于秦长涣她虽然没有忘个干净,却也终究是放不下这边。
“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总是一起睡吗?那时候不是去你家就是去我家,咱们就窝在被子里想着自己将来该做什么,却一回都没提该嫁什么人,如今你嫁人了,我也要嫁人了,连是否合乎自己心意都不甚了解。”沈焉知调笑道。
孙婧也记起来那些往事,脸上的笑意更甚几分,“虽说之前都没想过,可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我应该是遇见了最合乎自己心意的人。之后哪怕我们了解的并不多,我也知晓我该嫁给他。我这辈子都遇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非要成亲,也是断了自己的退路,让自己永远记得这个人,也永远记得这一段纯真的感情。孙婧要将自己的一辈子都交给苏骞,就像他为了自己甘愿葬送性命。
沈焉知又何尝不知?可不论关系再好,在这件事情上她也就只能算个局外人,她不能替孙婧做出任何的选择,只能默默站在她的身边,尽力帮她清理前路上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