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照片已经十分老旧又尺寸不对,可依旧能从整个后脑勺中看出来此人应该长得不错,且一定是老爸,毕竟他后脑勺上的那个璇儿,就是遗传老爸的,也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同款璇儿。
那词儿怎么说来着?清雅俊秀……?嗯,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成语了,老爸活着的时候,基本上没人这么夸过他,因为厨子的身边也都是厨子,或者食客,他们一般嘴里说不出这么那什么的词儿来,无非就是夸老爸怎么没有脑袋大脖子粗呢?反而长得干干净净的,手也特别好看!此处没有说厨子这个行业文化水平低的意思。
就连老妈,也鲜少称赞老爸,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午阳脑海里一直是他们二人枉死的惨状以及些许印象越来越模糊的家庭记忆,甚至都忘了老爸是个长相干净儒雅的男人,母亲更是同样的普通装扮也挡不住温柔美貌的女子。
午阳知道这样不太好,可还是把那张照片取了下来,放在手心里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就像这张照片的主人多年来做过的一样。午阳抬头看着镜框里挂着的之姐年轻时的照片,他猛地发现,这些爽朗治愈的笑容,都通通冲着插放着老爸照片的方向。
他的头又开始疼,今天一天他到底要被动地接受多少‘秘密’才是个头儿?之姐把自己领到这个房间里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他不知道自己是这张照片上的男人的儿子吗?当然不可能,她对自己的身份即便不说是清清楚楚也不可能是全然不知,那么她不担心自己看到这张照片吗?还是说,她根本就是希望自己看到这张照片??
还有镜框上的那个轮椅男,午阳一直认为那是之姐相好的对象,可如今看来二人的渊源又岂止是这一两年?他们是年少便相识的交情吗?那又为什么如今才彼此发展?他在之姐这里吃了这么多年的大肘子为什么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为什么到了如今才突然出现?他口中那一句和父亲经常挂在嘴边上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两顿慌’的口头禅又是谁告诉他的?是……老爸?他们都跟老爸认识吗?自己周围难道都是老爸的故交吗??
这样觅得故交的感觉对于午阳来说并没有半点儿喜悦,他感觉自己的生活被视奸了。如果说老张和老杨如同自己的父亲一般将自己好好养大,守着、护着,是在明面上的话,他的感激便如同这么多年来一样,绝不可能衰减。
但明面儿之外呢?像之姐、像轮椅男这样的人究竟是正是反?闯入自己家的人又和他们有没有关系?这个想法出现在午阳脑海中的时候他是惊讶的,显然之姐是好人,十多年的相处下来,他从那个在人家蹭吃蹭喝的小少年成长到了今天也将而立的男人,这点分辨能力他还是有的,那么那个轮椅男呢?他的突然出现又是因何缘故?
午阳想不通,也不敢再继续想,他鬼使神差一般地把老爸的那张照片放进了裤兜里,然后把床铺整理好便离开了,这里不是能好好睡觉休息的地方,他必须得走。
之姐此刻正在后厨前厅陀螺似的转圈呢,午阳没有打扰她,或者说是有意避开她,在之姐上完一桌菜又小跑回后厨的空档,快步离开了餐厅,幸运的是,这一路他没有遇到那个轮椅男。
上了自己的车之后午阳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看向窗外,带着小孙子小孙女遛弯儿的大爷大妈们有的问孩子要不要吃冰棍,有的跟孩子们说家里玩具很多了这个不能买了,午阳的车窗缓缓落下,他背靠着车座的头转向外面,看着城市中胡同里的华灯初上,感受着自己已经要忘却了的烟火气。
兜儿里的手机在震动,应该是小鸡崽子先生在跟他汇报微博上造势的事情。
两天没看了,关于左门的那件事热度并未减退,反而是自己打周路的视频被一压再压,不知道是无意还是人为,网友们七秒钟的记忆也帮了他不少,从刚开始搜不到的时候网友各种咒骂到他发声说会解释清楚再到他连个屁都没放就把这件事儿放着不管了也没人再追问,也不过短短这么几十个小时而已,是祁凯吗?到底去拜托了他的朋友去帮自己压这件事?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顺其自然吧。
午阳接起电话,对面是小鸡崽子先生仿佛三天没吃饭的声音:“我说老午啊……”自从俩人成为了一根线上的蚂蚱之后,小鸡崽子先生就开始介意午阳给他起外号这事儿了,于是也不再恭恭敬敬地叫他‘午先生’了:“老午啊……老午啊!我这个号本来是红V,现在都变成黄V了,就因为我不继续爆料,现在天天一大堆人举报我!再这么下去我这号过几天别说V了,可能号都查无此人了我!”
“嗯。”
“嗯就完了啊?你那杀手锏,什么时候出啊?我扛不住了啊?”
“快了……我这边,再想想。”
小鸡崽子先生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那么做,虽然两个人相处不多,但毕竟谋生的工具是靠人性吃饭的活儿,小鸡崽子先生看得出来午阳内心的善良,也不想他为了达到目的走到一条不黑不白的道上去,如今听到午阳还在犹豫,他也觉得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号废了重新养嘛,人坏了的话可就没辙了。
挂了电话之后,午阳赶紧打开微信,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就一直在震动提醒音,这么一看,是牧飞尘发来的,好几条微信,他一般可不会这样啊,里面的内容基本都是问他在哪儿,速回之类的,午阳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将口袋里刚刚从之姐那儿拿来的照片放好,便回了家。
这个时候午阳家里就只有牧飞尘和王云东两个人,他们两个一个是离午阳这个人最近,一个是离午阳的那颗心最近,此时此刻他们俩却是没什么过多的话想聊了。
“你确定看见了?”牧飞尘问道。
“哎呦喂老牧,我又不瞎,你别看我在这儿没住多久,但是家里多了什么少了什么我都特别清楚,就连午阳那药瓶里都多少粒药我恨不得都知道!”
“那你以后可以帮午阳看着,杨叔不说他吃的药断一天没事儿,但是一定不要多吃吗?”
“兄弟。”王云东扶额无奈道:“我就是打个比方,说我观察力强好不好?不是真的天天数着多少药粒儿啊!”
“哦……是我误解了,不好意思。”
“啧,你也不用这么正式跟我道歉啊,怪怪的,要么说兴浩老是不喜欢你呢,你有点儿太周全了真的!”
“别说我了,那纸袋子里的东西,你确认了是笔记本?”
原来牧飞尘说的,是他介怀了许久的那个午阳神神秘秘带回家的纸袋子。
“嗯,看见了,一个粉皮儿的笔记本,应该是日记本吧我看着像?我记得我们上初中那会儿,好多女同学都喜欢买那种的日记本,还带个锁头呢,不过没什么用,我们一拽就能给拽下来!嘿嘿!”王云东想到这儿,不禁陷入了他在班级里称王称霸的中二期,看起来竟颇为自满……
牧飞尘告诉他,那就是一个日记本,而且是何华玉的。他摇摇头:“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午阳仿作的,他心目中那个何华玉应该有的日记本的样子,我觉得最重要的内容应该也被他全都设计好了吧。”
“啊?啥?”王云东反应了几下子,然后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不是,老牧,你什么意思啊?你那意思是说我们家午阳自己伪造证据啊?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虽然你们特线处不归警察管,但是午阳是什么人除了我你最清楚,他能干伪造证据这种事儿吗,嗯?”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谁也没有注意午阳已经进了家门,当王云东说完那句话之后,两个人才听到旁边传来幽幽地一句问话:“我伪造什么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