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霆顶着朝阳回到映月的时候,就看见客厅里睡着两个人。
陆襄襄躺在长沙发上,在毛毯里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粉嫩的小脸。
而隔壁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他的亲小叔,也睡得正熟。
什么情况?难不成又进贼了?
他有些警觉的四处张望——倒是没见到什么异常情况啊。
如果又出事,陆襄襄应该会打电话给自己的。盛霆想到这里,稍微安了安心。
前几天晚上没有加班,堆积的事情实在太多,他实在没办法往下推了,这才又加了一晚上班。
可没想到一回来就见到她和小叔一起睡在了客厅。
这个场景,想都不敢想。
前两天陆襄襄不是刚还跟他抱怨盛临川是个性·冷淡来着?
今天就这么火热了?
这时,或许是被盛霆开门的声音吵醒,盛临川缓缓睁开了眼。
他皱着眉头坐起身子,觉得自己腰酸背痛,喉中逸出一丝不耐。
“小叔,”盛霆见状,赶紧凑上前,指了指陆襄襄,“怎么回事?”
盛临川斜睨他一眼,因为刚睡醒,慵懒的气息更甚,“她昨晚上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你一会叫医生来看看。”
“哦,”盛霆点点头,见盛临川起身就要上楼,突然灵光一闪抓住了重点,“小叔你就在这守了陆襄襄一夜?”
盛临川顿了一顿,回头看他,微挑了挑眉。
“长辈关心晚辈,有什么不对吗?”
说完他就转身上了楼。
盛霆隐隐觉得盛临川身上浑身透出一股愉悦来。
虽然说不是什么坏事——可是他怎么觉得脑后有点发凉?
令人疑惑。
他立马走上前摇醒熟睡的陆襄襄。
“唔?”姑娘一脸睡懵了的神情,被摇醒之后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
虽然勉强看清了眼前的盛霆,但显然大脑还在短路。
“陆襄襄,昨晚发生了什么?”盛霆凑上前,小声询问。
“唔……”陆襄襄侧过脑袋,把脸埋进沙发,闷闷的声音传出,“我要睡觉……”
“睡什么睡!”盛霆把她从沙发里拽出来,“你先说说你和我小叔为什么都睡在沙发上。”
“啊?”陆襄襄皱着脸,半天之后才听明白他说了什么。
“我没睡,”她嘟嘟囔囔地眯着眼说瞎话,“我头发还湿着呢睡了要头疼的……”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头发。
哎?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包着头发的。
她眨眨眼,摸着脑袋上几乎全干透了的头发,转了个头看到茶几上放着的毛巾,有些转不过弯来。
“你给我拆了毛巾?”陆襄襄指着茶几看向盛霆。
“你在说什么?”盛霆不明所以。
啊。
昨晚的对话突然出现在她脑子里。
——“你先睡吧。”
——“不行哦,我头发还没干,我妈说头发没擦干就睡觉醒过来要头疼的。”
陆襄襄瞬间清醒了。
她呼吸一顿,坐起身来。
“啊——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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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临川回到房间,冲了个澡,靠在床头点了根烟。
他想起姑娘绸缎般湿漉漉的黑发,不由自主地轻轻摩挲起自己的手指。
“陆襄襄。”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闭上了眼。
女人么,他不是没有过。
比她清纯的,他见过;比她娇媚的,他也见过;比她主动的,他更见过。
可是陆襄襄。
像一颗饱满的水蜜桃。
像一朵盛极的牡丹花。
水灵、饱熟、又灼人。
他吐了一口烟,袅袅的青烟笼在他身前,空气中有淡淡的薄荷香气。
他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他想起她的眼神。
有少年人的直白坦诚,毫不掩饰地将勾引两个字挂在脸上。
也像少年人一样莽撞又羞怯。
他眸色微微一沉,喉咙发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火星直燃到底。
摁灭了烟头,房中的呼吸声渐渐平稳。
*
后来的几天,陆襄襄又又又请假了。
大夫说她尾椎和手腕的软组织挫伤,需要在家休息一周。
在把大夫的诊断报告发到导演那之后,剧团一边安慰着手上的陆襄襄,一边咬牙切齿地开始找能替代她进行排演的演员——虽然只请假几天,但是她的角色在戏里还是有一定份量,不能一直缺席,这对别的演员状态也有影响。
与着急忙慌的剧团不同,受伤的陆襄襄这回光明正大地在映月当起了米虫。
盛临川仍然忙碌,但是好事是——他重新开始在家里办公了,而且和之前不一样,这几天他白天也很少出门。
对于刚刚自爆了的陆襄襄来说,这就是明示——你可以来撩我。
很合心意。
在卧床一天之后,她又重新出现在客厅——研究霸总小说是次要的,攻略男人是主要的。
古人云,近水楼台先得月。虽然他们房间正好对门,但是得月的楼台哪有嫌太近的?
趁着有机会,多在盛临川面前露露脸才是人间正道。
陆襄襄单手夹着着个甜甜圈坐垫一步一步朝着沙发挪动,右手腕包着纱布敷着药,尾椎处隐隐作痛,有些艰难。
“你这样子好像得了痔疮。”身后传来令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嘲讽。
陆襄襄头也不回,“盛狗,你是不是嫌命长?”
自从盛霆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在盛临川面前已经不是秘密了之后,他对陆襄襄就完全没了好脸色,尤其是趁着她行动不便的时候,极尽暗讽与嘲笑。
小气得要命。
“身体已经残疾了,你心地还不能善良些吗?”
盛霆不理会她的威胁,大步地从她身边走上前,开始在她面前嘚瑟得几乎要蹦跶起来。
陆襄襄:“……”
到底是谁传出来的盛霆在外面是个稳重沉着的霸道总裁?
到底是谁?出来一战!
陆襄襄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做爸爸的怎么能同儿子计较呢。”她暗自安慰自己。
尽管如此,但睁眼见到笑得得瑟的盛霆之后,她的手心仍旧蠢蠢欲动,一巴掌扇他到太阳上的渴望疯狂涌来。
“阿霆,”一个带着些晨起慵懒气息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你这是在跳踢踏舞吗?”
救星。
盛霆肉眼可见地立刻将自己的嘚瑟收了起来,立正站直。
“没有没有,”盛霆假笑,“我在和襄襄逗着玩呢。”
陆襄襄斜睨着他笑。
为什么感觉盛霆有点害怕盛临川?
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因为盛临川的出现,盛霆假借着公司事忙的借口,连早餐都没吃就落荒而逃。
陆襄襄坐在餐桌边,有些费劲地用左手持着餐刀,开始切吐司边——她一向不吃又干又硬的面包边。
餐刀划过瓷盘,尖利得教人发痒的声音不时传出。
她刚切好一个边,余光中却见到一盘切好了的吐司被推到她面前。
她有些呆愣地看着坐在她旁边若无其事的盛临川。
“谢谢。”陆襄襄抿唇甜笑,将那盘切好的吐司接了过来开始吃。
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切的人长得特别好看,普通的吐司感觉也变得好吃起来。
男人此时正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盘子里的吐司抹上黄油,动作轻巧优雅。
陆襄襄总能从细节看出盛家的豪门身份。即便是幼稚暴躁如盛霆,礼节教养方面也端正周到得没挑;别提盛临川这样举手投足间带着贵公子气息的,更是像举着大喇叭告诉周围人自己出身世家。
“对了,”陆襄襄突然想起来,有些好奇,“盛霆他是不是有点怕你?”
盛临川看她,停下手上的动作,似笑非笑,“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每次看见你,我都感觉他的气势呈几何缩小,我能看出来他应该和你挺亲近,但是同时又有点怕你,”陆襄襄小声开口,凑到盛临川耳边,“嗯……甚至有点像老鼠见了猫。”
男人逸出一丝轻笑。
“那你觉得我可怕吗?”盛临川好整以暇地看她,眼里渐渐有了笑意。
可怕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陆襄襄摇摇头,眉眼微挑,含着笑看他,“好看得可怕。”
骚话连篇陆襄襄上线。
饶是盛临川这样临风不惧的男人,也经不起这样的直白。
他觉得这姑娘似乎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盛临川忽略陆襄襄的骚话,开口,“我是他的长辈,阿霆当然有可能怕我。”
这个理由……有点合理。
盛霆这样欺软怕硬的怂蛋,见了自家老爷子连腿都会吓软,害怕长辈好像也是理所应当。
男人看着陆襄襄深信不疑的神情,瞳仁失焦片刻。他当然知道盛霆为什么有点怕他——见过他另一面的人都会怕他。姑娘从来没见过他的幼年,更没见过他藏到深处的冷酷本质。
幼年时,人们说他内向离群,背地里说他冷漠怪异。
商场上,人们说他果决铁腕,背地里说他乖戾无情。
他什么都听过,又什么也不在意。
人是复杂的,永远不能只看表面。
这小姑娘不也一样?
*
吃过早饭之后,林婶过来收拾。
“陆小姐,”见到桌上被切下的面包边,林婶下意识地开口,“您要是不喜欢吃吐司边,我下次提前给您切好,然后做成法式煎面包条给您尝尝,特别好吃。”
法式煎面包条。
陆襄襄顿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脑子里响起一个接近遗忘的温柔声音。
——“陆陆,我给你做的法式煎面包条你一定要吃完啊。”
一定要吃完啊。
她定了定神,表情重新自然起来,微笑着看向林婶,“不用了,我不喜欢吐司边,怎么做都不喜欢的。”
盛临川无意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这个姑娘的左手紧紧攥着,用力得有些发抖。
他轻轻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