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之后,陆襄襄又拽着贺洵到了门口,强行用他的手指摁了内部的指纹锁。
“滴滴”两声,指纹锁识别了贺洵的指纹,却没有打开。
“还需要密码。”贺洵倒是大方。
“你有病吧?”陆襄襄直接来了脾气,“自己家里你弄双面锁就算了,不仅需要指纹还要密码?你是不给自己找点事就骨头痒?”
贺洵却笑,“陆陆,我好久没听见你骂人了。”
“你有病?”
他盯着陆襄襄看,“对,我有病。”
MD。
这特么没法接话。
当然陆襄襄也懒得接。
她缓了缓脾气,“密码给我。”
“给了你你就跑了。”
“那你是想一直这么被我绑着?”
“如果绑匪是你的话,我可以做一辈子的人质。”
得,这天聊死了。
陆襄襄把贺洵直接扔在了门口瘫着,自己则回到了沙发上瘫着。
绑了贺洵,这门还是出不了。
烦气。
不过烦气了两分钟之后,她又去了厨房,从橱柜里翻出数把刀来。
她走到门口,一把接一把刀尝试,试图把这门锁撬开。
——却是连一个能把刀插进去的缝隙都看不见。
折腾半天无果的陆襄襄:“贺洵你这门买的真好。”
后槽牙都能咬下来。
“给我们的家置办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贺洵说话的声音十分悠然,丝毫没有自己作为人质的意识。
两个人坐在门口的地垫上,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半天。
然后陆襄襄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煞笔。
她现在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房子的主人拥有电脑和手机的使用权。
艹。
她赶忙冲上了二楼书房,去找贺洵的手机和电脑。
片刻之后,她捧着带密码的手机和电脑又下了楼。
“密码多少?”
她正低着头小心着台阶,却没发现门口方才还瘫倒在地的男人已经没了踪影。
下一秒,一只手臂拢住了她的双肩。
“陆陆,玩的高兴吗?”
陆襄襄震惊一瞬之后,又开始骂自己煞笔。
——刚才用来撬门的刀子没收。
“你等会,我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别摔坏了。”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接着缓缓朝着茶几走去。
贺洵在后面跟着她。
她走到沙发的位置,弯下身体,将手上捧着的电脑和手机缓缓放下。
可就在这时,却见姑娘飞快地转过身,拿着手上的电脑就朝着贺洵的脑袋砸去。
贺洵被砸倒,一丝鲜血从他额上流下。
陆襄襄丝毫没有放松,拎起桌上新换的台灯就又朝他砸了过去。
——然后就被贺洵抓住了手腕。
男人和女人的力量真的很悬殊。即便是陆襄襄练过一段时间的散打,即便是这些年她一直在坚持锻炼。
但是在贺洵的手上,自己仍然很轻易地被制服了。
贺洵将她狠狠压倒在沙发上,接着摸出了自己绑住他的毛线绳索,绑在了陆襄襄身上。
真特么现世报。
她倒在沙发上,装出一副认命的样子。
贺洵经过了这么一遭,肯定对她更有防备了。以后想要再趁他不注意暗算他,会更难。
她躺在沙发上,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什么好办法,干脆就直接睡了。
耳朵里听着贺洵在说什么,她根本不想搭理。
昨晚上为了去绑贺洵,自己根本没能好好睡觉。
等到她再睡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起身之后,她不出意外地见到了贺洵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除了自己手上被绑了绳子之外,就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现在她的手上已经换了一条绳子。
结实的、带弹力的、真正用来绑东西的绳子。绳子的一头连着沉重的茶几,一头连着她的右手。
陆襄襄研究了下这绳子,冷笑一声。
“你醒了?”贺洵走过来,身上还围着围裙,贤惠得要命。
“你早就有打算要绑着我。”陆襄襄抬抬自己的右手,语气肯定。
这样的绳子不可能是临时找得到的。
“以防万一而已。”他淡淡道,头上之前被她用电脑砸中的伤口已经处理,敷了一块纱布,但是隔着纱布仍然能看出来,那一块伤口周围已经肿了起来,纱布边缘隐隐透出青黑。
“所以你现在想怎么样?咱们也算是撕破脸了,你打算是一辈子都这么绑着我?”
“如果有必要的话。”
“什么叫做有必要?”
贺洵倾过身体来,紧盯着她,“如果你还想着逃跑,我不介意一直绑着你。”
并不像是前几天眼中含笑的样子。
贺洵的眼中似乎压着沉沉的寒气,好像河海深处不见天日的寒冷与漆黑。
他生气了。
其实贺洵这样冷冰冰的模样,反而更像是陆襄襄记忆中的样子。
当年的贺洵,从入学起就一直不苟言笑,占着年级第一的位置,却冷漠得让同班同学连个问题都不敢问。
那些怀有春情的小姑娘送他的礼物,也每每都被他毫不留情的全数扔进了垃圾桶。
他对人的一贯面目都是这样的冷漠。
现在只是再次在陆襄襄面前露出来了而已。
“所以你觉得绑着我有意思?”陆襄襄挑眉。
“没有意思。”贺洵答得很快,似乎根本没有思索,“但是有必要。”
陆襄襄哼笑了一声。
“你之前说,我们之间不是绑匪与人质的关系,那现在怎么又这样?”
“因为我没办法了。”贺洵倚靠在沙发上,无论是脸上还是眼里都没了笑意。
“陆陆,我爱你,可是我也没办法承受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伤害?”陆襄襄笑了,“你觉得我这是伤害你?可是在我看来,我只是正当防卫。”
沉默半晌,贺洵抬起头,“陆陆,你心里,就一点我的位置都没有吗?”
“你自说自话的毛病应该改改。”
可是贺洵仍然继续自说自话。
“如果我早回来几个月,你就会跟我在一起的。”说这话的时候,贺洵语气梦游似的,幽幽地叹着气。
可他在梦游,陆襄襄却没有。
“你凭什么觉得,没有盛临川,我就会跟你在一起呢?”
“七年了,贺洵,”她缓缓道,“已经七年了。生个孩子都应该上小学了,你怎么还是这样?”
“不好吗?”贺洵看她,“我这七年一直爱着你,不好吗?”
“不好。”
“自从七年前,你把我迷晕了绑走,我们就不可能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把我绑走了不可能没有预料到后果。”
“我不可能跟一个囚禁过我的人生活,我也不可能是一个愿意一辈子被囚禁的人。”
“我承认,我以前曾经爱过你。甚至于现在想起当年我们之间的回忆,我仍然会承认,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我记得你牵过我的手、给过我的拥抱,记得你说话的样子和声音,记得你穿过长长的走廊给我买来冰淇淋。”
“可是这些东西,全都被你自己给毁了。”
陆襄襄平静地开口,好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从你把我绑走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那个曾让我心动的少年。你在我的记忆中,永远包含着一部分的狰狞和黑暗。”
“我想到你,就不可避免地会想到当年我被你关在狭窄的黑屋子里。我不能动弹没有自由,我所有的一切都要依靠你,我觉得无力又害怕。我想到你,永远都能想到恐惧。”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却开始发红。
“贺洵,我因为你生了很长时间的病。”
“我好几年来,一闭上眼就能看见你,看见你站在小黑屋的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着我周身一点一点地被黑暗侵蚀,看着我一步一步地坠落到深渊里去。”
“你说你这几年一直在关注我、你说你对我的生活无所不知。那你知不知道这些?”
贺洵的眼神开始松动。
他微微地颤抖着,朝陆襄襄伸出手来,想擦掉她眼中溢出来的泪水。
“我……我……”
可陆襄襄却偏过了头。
“你知道的。”
她轻轻地开口。
“你只是一直在假装不知道。”
“你这样聪明的人,完全知道你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可是你用你爱我作为借口,你觉得只要你忽略掉我痛苦的那一部分人生,就好像那些痛苦就从来没有存在过。”
“不,”贺洵反驳,“我没有想过让你忽略掉那一部分人生。”
他上前来,拥抱她。
他的身体也在颤抖,声音中带着沙哑。
很奇怪的,陆襄襄突然觉得贺洵身上竟然似乎出现了一种名为无助的情绪。
“我只是想……我会对你好,我会永远爱你……我会用我的下半辈子补偿当年我做过的事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杀人犯去受害者家里替代死者生活赡养,就可以免除杀人的罪恶吗?”
“不是的,”贺洵急忙在她颈窝里摇头,声音有些慌乱,“我只是想,如果你能够重新爱我,那么我们就可以一起把过去抹掉。我觉得我们可以做到。”
沉默在两人之间展开。
陆襄襄歪过头,看向落地窗外,神情不为所动。
贺洵则一直抱着她,将脑袋埋在她的肩上。
“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没意识到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理想得过了分。”
“咚”地一声巨响,屋门突然被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