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令仪见三叔摔门而去,费天佑的脸黑得能拧出水来。她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便言笑晏晏地对费天佑说道:“爸,刚才我跟妈都帮了你的忙,要不,咱们和好吧,别冷战了。再说了,你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胃能受得了吗?老这么饿着也难受啊。”
费天佑心里的结早打开了,不过是放不下面子而已。此时狡黠地一笑,装出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月婵,我们在冷战吗?”
崔月婵跟费天佑心有灵犀,当即回答“没有,我们是模范夫妻,从不冷战。”
费天佑得意地一笑“令仪,听见了吧,我跟你妈相濡与沫几十年,什么时候冷战过?我倒要问你,你打算就这么在娘家呆一辈子?”
这样的家庭气氛是费令仪最喜欢的,她却故意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爸,你忘了我刚才替你解围的事啦。我才回娘家住几天,你就嫌弃我,想赶我走啦。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不成你也有这种封建思想?”
不等费天佑回答,崔月婵就在旁解释起来“令仪,你爸的意思是,你跟黎昕毕竟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黎昕本人又没有任何过错,你就别再跟他冷战啦。你看看他这些天,都瘦成什么样了?”
这事费令仪早纠结很久了,却委实下不了决心。暗地里,她不只一次地揣测,要是费天佑夫妇的亲女儿还在的话,她会如何选择呢?十多年前死于虐疾的那个纯洁善良的漂亮女孩,要是活到今天,会为了爱情而放下心里的心结吗?她不得而知。
她十分庆幸自已重生到一个有着一对纯朴而善良的父母的躯体上,他们是最大的受害者,却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反过来劝她原谅。
当即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爸,妈,我知道你们的好意,只是我见了黎昕,就会想到他父亲所做的恶。也许我跟他,还是缘份太浅的缘故吧。要是早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是绝对不会跟他发展下去的,更不要说结婚了。”
崔月婵听着也有点难过“令仪,人生是条单行道,没有彩排,只有现场直播,哪里会有如果一说。黎昕他爸犯的罪确实是不可饶恕,可他已经接受了惩罚,你还要怎样?试试放下心中的仇恨,你心里会快活许多。黎昕这孩子也真的可怜,我瞧他心里是真不好受,你是他妻子,多体量他吧。”
崔月婵的话不无道理,费令仪自已又何尝没有这样想过,每天黎昕下班回来陪她的那一刻时光,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只是她自已不愿意承认而已。
崔月婵见女儿默认了她的说法,就跟黎昕打电话,让他早点下班,回家里吃饭。
这天晚上的晚餐,异常的丰盛,一家人好久没有这样愉快地坐在一起用餐了。费天佑特意开了一瓶好酒,给侄儿和女婿斟上,然后又给自已倒满,这才端起酒杯宣布开席。费令仪今天晚上见了油荤也没往天那么恶心了,竟可以坐上桌子跟大家一起吃饭。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地一起吃饭,共享天伦之乐,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吧。
吃过晚饭,黎昕和崔博超殷勤地帮着崔月婵收拾完桌子,这才坐到沙发上。
黎昕想跟妻子说话,却见她慵懒地坐在那里看着电视,怕她累着,只好没话找话地对崔博超说道:“表哥,你现在做销售总监,感觉如何?”
崔博超现在公司做销售总监,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此时笑了笑,却谦逊地说道:“还行吧,江致远以前管销售确实有一套,他的管理模式我基本没动,只是到市场上看了看,加大了广告投放力度,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黎昕叹了一口气“这也难怪,你在电台、电视台、报纸和主要纸质新闻媒体上都打了广告,宣传页满天飞,整个城市都是天港的广告,占尽了所有先机。我的大河楼盘后先后觉,又远在郊区,大河的销售总监怎么能不头痛呢。想要标新立异,超过天港,谈何容易。”
提起工作,费令仪就来了精神,她在旁接过话头“怎么,你的销售总监不得力吗?”
黎昕挠了挠头发,苦笑道:“这不怪销售总监,我不也没好办法吗?现在天港的广告铺天盖地,很多广告位都被你们天港买断了,销售总监现在正坐蜡呢?”
费令仪只略想了想就说道:“黎昕,我替你做一个策划案,你看如何?”
黎昕好久没享受过妻子的温情了,一时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忙过去跟她挤在一起“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来听听。”
费令仪缓缓地说道:“天港和大河两个楼盘的地理位置不一样,所以,大河的广告再延续天港的模式并不可取,必须另辟蹊径,重新开辟一条新的思路。天港位于城市中心,城市配套设施齐全,而大河胜在地理环境好,只是目前交通有点不方便,每天的公交车只有10班。如果你把广告费投给公交公司,让他们把每天的班车增加到每天50班,同时你在大河引进小吃玩乐一条街,布置得张灯结彩,定期举办烧烤啤酒节等活动。”
黎昕恍然大悟,接过话头“你的意思是说,先吸引客源?”
费令仪点头到“是的,那里风景优美,现在交通也方便,到大河的人必然就变多了,人们在游玩吃过小吃之后,顺便也参观了你的大河售楼部。你把样板间弄精致一点,让客人们可以恣意地畅想在这里生活的惬意,如此一来,不过一个月,大河售楼部恐怕就门庭若市了。”
黎昕饶有兴趣地看着妻子“还有吗?”
费令仪的建议实际上是前世她的一个楼盘的操作方式,她早已烂熟于心。这时候拿出来给黎昕使用,自然非同凡响。
“当然还有后着,紧接着,再加大对公交公司的投入,把到大河的班车发展到跟市内公交一样,几分钟一班,坐公交的旅客可以得到一张如公园门票大小的彩色车票。它的正面是大河楼盘的广告,反面是一首唐诗中的七言绝句,这种车票,每周一换,因为车票做得精致,后面的唐诗意境也好,多数客人都愿意收藏。有孩子的家庭,会好好利用这张车票,让孩子读古诗,等到有亲朋好友来家里做客,主人再把车票拿出来,让孩子在客人面前背诵,客人因为好奇,也会仔细翻看着车票,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环境优雅,户型合理,建筑质量过硬的大河楼盘。”
果然是高招,不说黎昕激动得难以自抑,就是崔博超也听得目瞪口呆,心里自愧不如。
黎昕站了起来“令仪,你的这个策划案真的太好了,我给你记一大功。”
当即,三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又把一些细节和关键环节细细地讨论了一遍。
费令仪怀孕后总是容易犯困,还不到十点就不停地打着哈欠。
黎昕见费令仪面露困意,真有点舍不得离开,他磨蹭着不想回去,希望费令仪或岳父母有谁能出言让他留下来。可见众人都没这个意思,只得自已讪讪地回去睡了。
这一夜,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临到天亮的时候,雨才住了。
费令仪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出事了!她吓得一骨碌坐了起来,只听见崔月婵汲拉着拖鞋从卧室里出来问道“谁呀,大清早的就在敲门。”
崔月婵打开门,费天宝“扑嗵!”一声跪在她面前,崔月婵吓了一跳“三弟,你这是干什么?”
费天宝嚎淘大哭起来“大嫂,妈不行了!”
费天佑在卧室里听见三弟的声音,知道不妙,赶紧披了件衣服出来,见三弟跪在地上的模样,不觉惊道“三弟,怎么回来,快进屋慢慢说。”
费天宝泣不成声“大哥,你快去看看妈吧,她不行了。”
费天佑急得声音都变了“昨天你还说妈好好的,这还不到一天时间,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费天宝被费天佑拉了起来,知道妈摔伤的事情在大哥面前再也瞒不住了,于是抽答着说道:“大哥,昨天早上,妈不小心在院子里摔了一跤,磕破点皮,我背着她去找三大爷给上了点药。我想着那点小伤不碍事,也就没告诉你们。我昨天晚上睡着不放心,早上一起床我就去看妈,却见她已经不行了。”
崔月婵恨声道:“妈不行了你还不赶紧送医院啦,救人如救火的道理你不懂?医院在你哥背上背着,非得他回去才能送医院?你还是不是她亲生的?”
费天宝昨天天黑了才回到家里,吃过晚饭后倒是到母亲房里看过一眼,见媳妇给她送进去的饭菜一口没动地放在床前的小桌子上。他并没在意,挖地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他累得不行,早早地就睡下了。
这一夜他却睡得很不安稳,老是做恶梦。天刚亮他就到母亲房里察看,却见老太太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躺着,牙关紧咬,却还对着他笑。他吓坏了,把手伸到老太太鼻子下,见她还有气,就骑着自行车赶紧跑来报告大哥。
现在见大嫂质问,他不敢回嘴,送医院,老太太这个样子,送医院还不知道要交多少钱呢,即便是自已愿意垫付,家里也拿不出来呀。
他只得低声哀求大哥“大哥,你快去看看吧。”
费天佑无奈,只得给黎昕打电话。
黎昕来的速度很快,听是这事后,立即说道:“爸,你赶紧穿好衣服,我去车库把车开出来。”
翁婿俩进入老太太房间的时候,被里面那股剌鼻的味道熏得后退了几步,但还是忍着冲了进去。
走进房间,翁婿俩都惊呆了。逼仄的房间里,横七竖八地放着许多农具,地上有一滩明显的血迹,引来不少苍蝇围着嗡嗡地乱飞。一床不知原本是什么颜色的被子裹在老太太身上,发出一股刺鼻的霉味。更令他们惊奇的是,老太太狰狞的脸上竟有一丝诡异的笑容。
费天佑厉声喝道:“你不是说妈在院子里摔的吗,地上的血是哪来的?”
黎昕在旁悄声说道:“爸,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救人要紧。”
费天佑点了点头“回头我再找你们算账。”
黎昕不再说话,把被子揭开,他发现奶奶身子僵硬地居然呈反弓形躺在那里,他有点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把她弄到车上,最后,翁婿俩合力抬着她,才把她送到车后座上。
黎昕上车,缓缓地启动车子,在村里人的注目中,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