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们姐妹俩谁厚道,要不今天咋没人去她厂里上班了?大毛到底还是懂事的。”
“啊呀,你们不要误会,她们不去厂里上班,跟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省得这话传到二毛耳朵里,觉得我这个做姐姐的有意拆她的台。”
“大毛,你的厂啥时候弄好啊?咋地还没见动静呢?”
“快了,缝纫机正在从沪市运往咱这里的火车上,动静太大,黄有为说了不敢让太多人知道,省得举报咱割资本主义尾巴。”
“对,这事儿不能声张……大毛,你跟明明啥时候定亲啊?我好给你们准备个床单,我家自留地里今年种的棉花收成可不错。”
“哎哟,十一点半了,我得回家做饭啦,今天也没人帮着二毛做衣服,她一定很累,我给她送点饭去。”
“她真是太过分了!”阿青嫂听不下去了,差点一脚把缝纫机弦给踩断。
林多多淡淡一笑,有条不紊地踩着缝纫机,“没关系,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真的不介意让林如月再疯狂一点,飘的越高,跌落的时候越是痛的厉害,这样,才能长记性。
“唉……”阿青嫂坐在林多多后看,瞧着她削瘦却挺立的后背,心中涌动出无限心疼和佩服。
中午,林如月“好心”亲自来给林多多送饭。
林如月关切地问:“二毛,你厂里的人今天还放假啊?咋没人来上班呢?”
“嗯,继续放假。”林多多捧起饭碗,一碗稀饭一块窝窝头,半碗水炒倭瓜。
盐水煮开的倭瓜菜里,飘着一块被人刻意放进去或者是遗忘的五花肉。
林如月瞅着她一脸淡定的模样,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真是气得牙根痒痒,又尖酸刻薄地说:“我看也没人愿意来你厂里干活了,不如把厂房让给我们吧,顺便把你厂里这些缝纫机什么的卖给我们,正好你也可以放心地上学。”
“嗯。”林多多吃着窝窝头,态度散漫地瞟了她一眼,“要不要我把设计服装的图纸也卖给你?哦,不用,瞧我这记性,前两天桂花婶儿已经帮我送给你了,是吧?”
“额……”林如月转身,“你慢慢吃吧,我走了,去城里有点事儿。”
“大姐路上骑车慢点,”林多多跟在林如月背后,笑嘻嘻道,“颠了肚子对我未来的小外甥可不好哦。”
林如月本来担心林多多会到处乱说的,可是,今天她特地坐在晒场里听了一上午,没有一个人说她怀孕的事情,由此,彻底的放心了。
虽然讨厌林多多,但是林如月了解林多多,她心眼儿没那么坏,不会做出很过分的事情,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可是,林多多时不时的提一下怀孕这茬,就跟放了把刀在她头顶上一样难受。
总的来说,就是欠打。
“二毛,”林如月心意狠,回头道,“我没有怀孕,你别瞎说,你要是学不会闭嘴,小心我找人来教你闭嘴。”
沈明慈好几天没在村里晃悠了,据说是替章天来去外地办事儿了,余十戒也不再公社里,没人能护得了林多多,想打她一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哎呀,没有就没有嘛,你那么紧张干啥?”林多多漫不经心地笑笑,撩拨得林如月一肚子火。
要不是夏桂芝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跟她吵架,林如月真的是忍不住想要狠狠揍她一顿。
下午,林多多和阿青嫂各干各的活,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张莹莹居然不知怎么找来了。
“二毛,你给我出来一趟!”夏桂芝忽然一脸气势汹汹的表情,腾腾走进车间。
“妈,你有什么事儿?”林多多放下手中的剪刀,夏桂芝看起来粗俗又凶狠,不像有好事儿找她。
“你说你年纪轻轻干啥不好?勾引别人的男人,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夏桂芝一边骂着,一边拽着林多多胳膊,把她硬往外面拉。
“芝婶儿,你干什么?”阿青嫂连忙站起来,上前去拦。
“你给我滚远点!”夏桂芝动作强悍地把阿青嫂推开,拉着踉跄的林多多往外去。
不远处,聚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夏桂芝力气很大,死死拽着,林多多挣脱不得,又不能当着那么人的面儿做出打母亲这种不孝的事情,只能被迫跟着她往外走。
林多多被扔到地上,站起来前,映入眼帘一尊人高马大的身体——安嘉和的醋缸张莹莹。
夏桂芝指着林多多,问张莹莹,“妹子,你说的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是不是她?”
张莹莹低头看了看,抬手摁住打算起身的林多多,把她重新摁倒在地,眯着眼睛,模棱两可地说:“好像是。”
林多多暗暗叫苦,嘴上却是不慌不忙道,“大姐,你是有身份的人,把手拿开,我们好好说话。”
“小狐狸精,勾引我男人,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张莹莹本就嗓门大,这一吼,更是把附近修路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
“对不起,妹子,都怪我这个当妈的没有教育好女儿,”夏桂芝摸摸眼睛,似乎在擦羞愧的眼泪,但字字珠玑地说:“今天,你既然找上门来了,我无话可说,这个死妮子,你要打要剐都随便,我没脸拦着你。”
林如月在一旁,义正言辞道,“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吧,哪能让人就这么冤枉二毛呢?”
“冤枉什么啊,她勾引男人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不在家的时候就听说了,她偷偷地跟那个叫沈明慈的知青娃儿在大堰塘里约会……”
夏桂芝红着老脸说完,不偏不倚地教训林如月,“你怎么当姐姐的?都不知道管教妹妹吗?整天就知道玩!”
林如月一脸委屈,“哎呀妈,我哪儿能24小时跟着二毛啊,谁知道她会半夜三更的跟人家在大堰塘私会啊。”
两人跟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说的密不透风,林多多根本插不进嘴,也只好,不再开口了。
她从来不愿意拿怀孕这件事情毁了林如月的名声,一部分是作为女人不想为难女人,因为错的那个人不算林如月,另外一部分,也是因为顾虑到三毛四毛,不想这个家四分五裂。
万万没想到,林如月和夏桂芝会这么心狠手辣,把她往死里推。
林多多先是觉得一阵恨,随后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解脱。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改变不了自己善良的本质,可是,这一次,她们母女终于把她最后一丝善良给剥夺了。
余下的,只有伺机而动的恨。
那眼神,让林如月和夏桂芝心头都吓得一个机灵,可是今日,碰巧来了个要捉/奸的凶悍女人,简直是天助她们,不彻底搞死林多多,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林如月看了她妈一眼,坚定地点点头,那意思是你放心,这一次,一定能至于她死地的!
狐狸精,勾引男人,私会……天哪,好刺激,这种香艳的大戏已经很久没有上演了。
在林如月和夏桂芝的卖力表演,宣传造势下,你传我,我传你,不一会儿功夫,半个村庄的人都拥挤到真美服装厂门前的晒场上,比不得过当日知青沈明慈侮辱夏桂芝女儿的场面,但也挺轰动。
以至于安嘉和的卡车开进来的时候,鸣笛了半天才让出一条路。
车一直开进人群中央,直逼中心人物,狼狈至极,丢脸到家的林多多。
坐在驾驶座位上的罗红旗见此情形,觉得真是大快人心,他那个漂亮的宝贝女儿,和依旧颇有姿色的前妻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现在,他还有另外一个礼物要送出来,让她和前妻更开心,回到他的怀抱里。
罗红旗打开副驾驶车门,把副驾驶座椅上的麻袋推向高高的地面。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肉鼓鼓的麻袋落在地上,肉眼可见,里面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动弹,还呜呜呜地叫唤。
里面装了什么?
有人好奇,走过去,解开麻袋的活口绳结,露出个流血的人脑袋。
唉呀妈呀!
那个人吓得赶紧把麻袋扔在地上,往后退了好几步,只有林如月凑上前去,因为她觉得那个脑袋看起来疑似眼熟。
“文明哥?”
与此同时,夏桂芝也惊愕地叫出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罗红旗?”
“桂枝,月月,”罗红旗用陕市方言,热情地叫她们。
想到他当年差点把她们母女俩卖掉还赌债的事情,夏桂芝就警惕地把林如月护在身后,“你怎么来这里?你来干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桂枝,你怎么一副很怕我的样子啊?我这次来,可是要接你们母女去过好日子的哟。”罗红旗整理了一下安嘉和送的新衣服,挺直鸡排胸膛。
“你跟我走,我们找个地方说话。”饶是过去了二十多年,夏桂芝对他阴影依旧很重,她拽着罗红旗就往人群外走。
“等会儿再走,我要送个礼物给月月。”罗红旗看着身材矮小,可毕竟是惯于动粗动武的男人,一下子就挣脱了夏桂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