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餐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下来了，不过商业街里，各种小摊林立，倒是越发的繁华喧闹。
两人谁都没有说分开，沿着商业街走出去，顺着护城河边在夜色里，慢慢的远离人群。
时灵偏头看过去，河水没有阳光的照射，暗沉的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却没收回视线。
主要是左边的那个人，她其实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离开了可以被人监视的范围，就算后面有人跟着，为了不被发现，也是在很远之外了，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淡了下来。
时灵心里明明是最清楚刚才只是在做戏，可感受到身边人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沉默，还是忍不住失望。
这种情绪一冒头，她倒是先愣了愣，随即在心里苦笑一声，时灵啊时灵，你到底有没有心。
这句苏扬之前质问过她的话，放在这里却分外合适。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不然，为什么要奢求那么多呢？
为什么在自己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之后，竟然还敢要求那么多呢？
时灵停下了脚步。
身边的人感受到她的动静，也跟着停了下来。
现在已经是初秋的时节了，夜晚还是有些凉的，夜风从时灵的领口灌进去，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脑子里的混沌却好像被风吹开了不少。
“你先回去吧。”时灵转头看苏扬，道，“做到这种程度应该可以了，顾笙宸那边应该不敢不履行承诺，今天谢谢你了。”
“嗯。”苏扬身后就是路灯，背着光，时灵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平静的问，“你怎么回去？”
时灵搓了搓手，“我打个车就行，你快回去吧，应该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苏扬听到她的话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才垂下头，说，“好。”
时灵勉强笑着对他招了招手，“拜拜。”
苏扬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没有丝毫留恋的态度，让时灵心口突然一窒，没来得及放下的手有些无力的垂了下去。
转身趴在防护栏上，从河面吹过来的风，似乎更多了几分冷冽，时灵手指都冻的没有知觉了，但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除了黑暗的水面，没有任何东西。
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过了不知多久，听到车辆的喇叭声的时候，她才突然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打算叫车时才发现，竟然已经没电了。
她瞬间傻眼了，用快冻僵了的手无济于事的晃了晃，又常按开机键，试图将希望寄托在手机只是被冻关机了这点微妙的希望上。
但她忙活了半天，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还是黑屏。
她都数不清这是今天叹了的第几口气了，无奈的把手机收回兜里。
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这个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但她估计商业街那边可能还会有些人，打算去那边借个手机，给方之言打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刚迈出一步，就又听到了一声喇叭声，下一刻强光灯照在她的身前，她只能抬手挡住眼睛。
逆着光，这才看清面前这车的样子，越野车，没错，很漂亮的一辆越野车，这就是时灵的全部结论，毕竟她对车没什么兴趣。
但大晚上的，她一个女人，面前突然停下一辆明显冲自己来的车子，她还是瞬间慌了，强光灯只闪了一下就灭了，车里的人似乎打算下来。
时灵不动声色的将手伸进包里，里面放着前几天安羽强行安利给她的防狼喷雾。
其实她研究过成分，只是一点胡椒面而已，但现在聊胜于无，最起码能拖延上一点时间。
现在只能祈祷这个车上只有一个人，如果是三五个彪形大汉，那她绝对凉凉了。
时灵的手心甚至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心跳也在逐渐加快。
车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熟悉的脑袋。
“上车。”苏扬道。
时灵：“……”
苏扬看她愣住了，轻啧了一声，就是这一声，让时灵的三魂七魄重新回到体内，长长的输出一口气。
“苏扬？”她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道。
苏扬：“嗯。”
那一瞬间，时灵感觉自己腿都软了。
甚至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踉踉跄跄的晃到苏扬车上的，直到苏扬连着提醒了她几声安全带，她都像是没听见似的，满脸恍惚。
苏扬也有些无奈了，轻呼出一口气，倾身将安全带扣好。
咔哒一声，时灵惊了一下，低头正好看见苏扬的脑袋，和自己的肚子只有一拳的距离。
她甚至能看清苏扬头顶的发旋。
不过苏扬没有多做停留，扣好安全带之后就回到了驾驶位，时灵的目光也跟着转到左边。
苏扬把车里的热气打开，这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会冻傻了吧。”
身上不一会儿就暖和回来，时灵这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下意识的就呛了一句，“你才冻傻了呢，你全家都是傻子。”
说完之后，时灵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懊恼的垂下头，倒是苏扬，好像心情很好的轻笑了一声。
直到车子启动，她才终于想起来问道，“我们去哪？”
苏扬斜睨了她一眼，要笑不笑的道，“当然送你回家，不然你以为去哪？”
时灵从他的笑容里，读出了些别的意思，差点咬了舌头，心里暗骂苏扬不要脸，面上却强自镇定的解释道，“当然是回家，我只是觉得这条路不熟悉而已。”
苏扬，“这条路近一点，路上也没有那么多红绿灯，耽误的时间少。”
时灵：“……哦。”
想了想她又问，“你怎么……”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苏扬转头扫了她一眼，“怎么什么？”
时灵偏过头，“没什么。”
苏扬又看了她一眼，转头专心开车，没有再说话。
时灵想问，你怎么对去我家的路那么熟悉，但最后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无论是哪种回答，好像都不是她现在能应付得了的。
一路沉默，一直到时灵现在租住的公寓楼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车子停稳之后，时灵还犹自没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神来，直到苏扬说了一声到了，她才猛地转头看向他。
苏扬也在看着她。
时灵清了清嗓子，下意识的想避开他的目光，却又觉得有点太过刻意了，只能紧紧的捏住手里的包。
时灵：“今天谢谢你啊，专程送我一趟。”
苏扬：“嗯。”
时灵：“还有恒远的事情，也要谢谢你。”
苏扬：“嗯。”
……
时灵连着说了几声谢谢，苏扬就嗯了几声，除此之外多一个字都没有。
时灵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不解，“不过你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会又出现在那？”
这回苏扬没说嗯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时灵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有些慌乱，有些无措。
等了片刻，时灵终于有些受不住的收回视线，“那个，算了，我要回去了，嗯……再见。”
苏扬还是没说话。
时灵却像是后面有人追着似的，以最快的速度开门，关门，跑进楼道里，连再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管苏扬是因为一点事情耽误了，还是特意回去找她，又或者他就是一直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她，看着她冻的跟个傻逼一样，看着她琢磨黑屏的手机。
这对于时灵来说，都不重要了。
她承担不起知道答案之后的后果，和新一轮的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