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听她说话,他给以简单的回应。他不善表达,也不知道怎么哄她高兴,生怕说错话惹她厌恶,连每天晚上的一小段的光阴都不愿留给他了。
过去的生活教他残忍冷血,却没有教过他怎么跟女孩子相处。跟她在一起,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心跳,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把剑一把刀,只是杀人的利器。
他从没有奢望过,能完完全全的拥有她。
“你真的……愿意跟我走?”少年的嗓音沉哑,紧张的向她求证。
少女望着他眨眨眼,“你愿意带我走吗?”
良久,少年屏息点头。
少女冲他笑了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馨香充满他的鼻端,他忍不住低头吻住她的唇,喃喃道:“我带你走,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少年脑海中并没有多深的礼教观念,他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想拥抱她、亲吻她,拥有她,也不知道私奔有多么的大逆不道。
她想做什么,他都奉陪。
少年第一次亲吻她的时候,少女吓得惊慌失措,可是后来她只是微微战栗着承受,不躲不闹。
少年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少女已经全心全意接受了他,将他当做自己共度余生的人。
*
陆野的手指轻轻摩挲过阮瑜的唇,眸光黯淡应了一句:“嗯。”
“然后呢?成功了吗?”
陆野:“没有。”
阮瑜沉默下来。
想想也知道没有成功,否则他们现在应该在某处世外桃源隐居,而不是在这里追溯那段被她遗忘的过去。
“太晚了,早点睡吧。”陆野在她额头上一吻,忽然把她横抱起来,走过去放在了床上。阮瑜两只手勾着他的脖子,陆野就势坐在床边,覆住她的一只手,“我在这儿陪你。”
阮瑜不做声,静静看着他。
陆野有些无奈的笑笑,小姑娘今天怎么格外黏人,“怎么了?”
阮瑜忽然凑近他,两人的脸只有咫尺之距,陆野的心漏跳一拍,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姑娘就蜻蜓点水般从他唇上一掠而过。
阮瑜脸绯红,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软软:“你这个混蛋,以前到底亲了我多少次?”
光她回忆起来的,就有两次。
那没回忆起来呢?
陆野身躯一僵,任由小姑娘的呼吸扑在他颈间,感觉浑身血液沸腾发烫,很是难耐。
“阿瑜……”陆野低头唤她,小姑娘羞涩抬起头,却没料到他直接吻了过来,吐息炽热焦灼,瞬间把阮瑜的脑子烧成了一滩浆糊,除了本能的回应他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吻较为绵长,阮瑜的意识渐渐回溯,羞的拿被子闷住脸,缩到了床的最里侧。
陆野舔着唇发笑。
“我好像着凉了。”阮瑜闷在被子里说:“小心传给你。”
陆野没跟她小姑娘第一句话会跟她说这个。
陆野挑了挑眉,“那我陪你一起病。”
阮瑜慢慢弯起唇角,过了会儿说:“你早点儿睡吧,不用陪我了。”
“在哪睡?”陆野问。
阮瑜没有体会出他问这个问题的坏心,理所应当道:“幽眠居啊。”
这个院子可是专门留给他的。
阮瑜只觉得床边一塌,旁边好像多了一个人,她愕然把被子掀开,看见陆野心安理得的躺了下来,似笑非笑看着她:“我在这儿睡行不行?”
陆野图谋不成,被阮瑜连人带被子赶到了榻上。
一夜安眠,次日一早薛氏韦氏一起来找阮瑜,准备跟她说一说儿子的事。
结果发现西凉侯也在,两人也不惊讶,开门见山的叙述起来。
“我儿子是被老爷以前的仇家杀死的。那人供认不讳,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干的,加上有人看见了他行凶的过程,所以这案子不需要怎么查,直接就结案了。我托人去查过凶手,确实和老爷有些过节,所以一开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薛氏停顿片刻,喝了口水,“是我的那个姐妹,她告诉我这案子别有隐情。杀人的的确是那个凶手没错,但是县衙有官吏查到凶手行凶前段时间,一直出入妓馆赌坊,而且都是开销极高的那种,周围的邻居说他经常烂醉。这么一个沉迷享乐的人,会突然想不开去杀人吗?”
薛氏看着阮瑜和陆野,希望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肯定。
“当然不会。”阮瑜说:“虽然也可以说是凶手在作案前放纵自己一下,但是如果是开销极高的地方,他有那个财力吗?”
“没有。他穷困潦倒,妻儿都忍受不了他,远走高飞了。”薛氏回答。
“那他有赊账?”
“也没有。”薛氏神情严肃,“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去按照这个路子查了。妓馆的人说他出手很大方,在赌坊输的钱也都是一次给清。账目我都要来了,这个做不了假。”
“还有……凶手的妻儿,他们本来住在杭州,事发之后消失了三个月,三个月后才重新出现,购置了一间大宅,日子过得非常不错。”薛氏说到此处,忍不住咬了咬牙。
“现在还在杭州?”
“不知道。我好久没留意他们的动静了。不过我有他们的画像,这次上京也一并带过来了。”
薛氏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宣纸,纸有些泛黄发皱,边角折了起来,显然是有些年头了。阮瑜把纸打开,上面是一个女人的画像,消瘦,颧骨很高,有一种精明的气质。
“她叫什么?”阮瑜问。
“范嫣。”
阮瑜点点头,把纸叠起来放在桌上,“我们会安排人去查的。”
陆野轻轻敲了桌子一下,若有所思,“凶手呢?处斩了?”
“是。”薛氏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古怪,“行刑的那天我去看了。当时那个凶手脸上都是血和泥土,看不清楚样子。但是记得凶手的脖子上有一颗痣,在……这边。”薛氏摸着自己的脖子,给他们比划了一下。
“但是行刑时,凶手的痣是在这边的。”薛氏把手往右下方移了一下,蹙着眉头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但是后来想想,确实不大对劲。”
阮瑜跟陆野对视一眼。许多死刑犯在行刑前,如果给了足够多的银子,或者是上面有人要求,的确能悄无声息的偷梁换柱。换一个容貌相似的犯人上去,代替他受刑,而这个犯人,从此改名换姓混迹在普通百姓间,照样过日子。
京城这样的事很少,因为一旦被查出来得不偿失,但是地方上如果没有靠得住的官员镇守,这样的事情就会连续不断的发生。
所以杀死萧元意的犯人并没有死,还活着?
如果真是这样,那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但是要查就得赶紧查,昨晚她和陆野出城已经惊动了萧元吉,他若深究,不难查到薛氏等人已经上京,到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去灭当初那个犯人的口。
“等我一下。”陆野起身,拿着那个女人的画像走了出去。
平安候在门外,见陆野出来恭恭敬敬的问好。
陆野:“七杀堂的人昨晚都回来了吗?”
“回来了,没有跟汝南侯的人碰上。”
陆野把画像交给平安,吩咐:“找个人,把这个画像多临摹几份。这个画像上的人叫范嫣,在杭州,交给江白羽去找,咱们的人别动。”
“是,侯爷放心。”平安把画像收下。
陆野又嘱咐:“动作一定要快,一定要抢在萧元吉杀人灭口之前把人找到。如果人已经死了,给我查清楚死因。”
平安领命离去,陆野转身回到屋子里。
薛氏紧张的望着他:“是让人去查范嫣了吗?”
“嗯。”
薛氏心里有了点儿踏实的感觉,好像报仇雪恨的机会已经近在眼前了,她点头说了几句好,抹了一下眼角,“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阮瑜递了块手帕过去。
“对了,那个县令是不是也要查?”薛氏征求的看着陆野和阮瑜:“他知道的不少,很多证据都是他隐瞒的,应该把他抓来,好好审一审。”
“不急。”阮瑜开口:“县令毕竟是官员,我们一动他,萧元吉立刻就会知道,所以先派人盯着他就好,不宜打草惊蛇。”
“哦。”薛氏点点头。
“姐姐说完了吗?”韦氏问。
“说完了说完了,妹妹,把你的事也跟他们说说吧。”薛氏平复情绪,凄怆的笑了笑。
韦氏酝酿了一会儿,开口:“我有两个儿子,老六和老七。老六计较机灵,老七比较安静,但是的确,都挺得老爷喜欢的。”
韦氏说到此处,不知该哭该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被萧家赶出来以后,我就带着他们回了蜀郡。我是去投奔娘家人的,可是没想到,娘家人都已经不在了。那天他们兄弟俩出去玩,很晚了还没回来,我就托人去问,结果县衙的人来告诉我,他们两个掉下山崖摔死了,让我去认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