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盛景年时,是在秋灯节上。
彼时萧家的事情已经过去,叶姨娘的事情再大,倒也不至于在京城里掀起什么讨论,将军府对外如何说,便是如何了。
萧靖修这回是彻彻底底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卯足了劲儿打算在今年秋闱上一展才学。
“你看那边的灯,好像很多人去,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去。”萧云颂拉了一下发生的萧云慕:“你怎么出来玩还想那么多?赶紧走了。”
怔忪走神的萧云慕回过神来,不由得笑了下,点点头。
秋灯节倒也是一个男女相会的好时候,不过,萧云颂不和张昭渊多培养一下感情,拉着她做什么。
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只负责掏钱的张昭渊,萧云慕忽然有些好奇。
平日里在外一副纨绔子弟的张昭渊,居然今天这么老实?
“六姐,你要不要看一下张公子?”
“你说张昭渊?”
“恩。”
萧云颂撇撇嘴,往后看了眼,见张昭渊对她点头,立即收回视线:“不要搭理他,谁让他惹我生气了。”
什么?
这两日她照着萧靖安说的话,在家里闭门思过,到底是错过了什么事?
张昭渊和萧云颂都发展到了这一步了?
“张公子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萧云慕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谁知道萧云颂面上竟然爬上了红霞,这下原本还不在意的随口一问成了八卦之心。
看来,这个张昭渊也并非不讨人喜欢,至少,萧云颂这个性子还能够相中,那就是有过人之处。
“原来是未来姐夫惹得六姐生气了,这可不行,这成亲前惹你生气,那往后要是成了亲,岂不是变本加厉,要不我去和祖父说一下,这门亲事——”
“嗳!你,不、不是——不是那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
这下萧云颂终于反应过来,萧云慕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拿自己逗趣,嗔怪道:“你同小公爷一块时,我可没拿你们来打趣,你们俩倒是好,居然——”
“居然什么?”
“你拿我打趣倒也算了,怎么盛景年还和张昭渊开起玩笑了,难不成——”
“我这是盼着你找了一个好夫婿,好归宿,这位张公子,倒也是个不错的人了,六姐,这回,不假吧?”
扫一眼面前的人,萧云颂倒也不扭捏。
其实张昭渊挺好的,只是人在外的名声不怎么好,可比不上盛景年,别说盛景年,连萧靖安和顾明烨都比不上。
可偏偏这个张昭渊却一心待萧云颂,不管是好的坏的,如今算是转性,收敛了作风。
所以不管张昭渊做了什么,萧云颂想,不伤人性命,不害人钱财,到如今,张昭渊和她,冷暖自知。
不需要旁人来横加干涉。
“你想得开比旁人想得开重要,何况,这张家公子,也算是不错,日后还不一定有什么作为。”
“借你吉言。”
萧云慕失笑,正要说什么,忽然看着迎面走来的人,不由得笑笑:“六姐,我可不打扰你们了,你和张公子在秋灯节好好培养感情,我先走了。”
听见这话,萧云颂还想说什么,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摇头。
这哪里是让她和张昭渊培养感情,分明是自己要去培养感情,盛景年也是会挑时间来,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来。
“记得早些回家!”
“知道了!”
走到盛景年面前:“你怎么出门了?”
秋闱在即,秋灯节一过,就是秋闱大考,萧靖修都在家里闷头苦读,怎么盛景年还能出门来玩?
就算是胸有成竹,这会不会也太不把众人放在眼里了。
“考前也要放松一下自己,总不能一直闷头苦读,那会把人闷坏的。”盛景年瞥了一眼张昭渊,转过身侧头问道:“想去什么地方?”
“街上热闹就在街上转转,而且,天快黑了,等到天黑时,这灯市应该更好看才是。”萧云慕稍稍抬头看着盛景年,脸上难得露出少女般的天真期待,让盛景年不由怔住。
这样的萧云慕,笑起来才像是个十六岁的姑娘。
见盛景年盯着自己看,萧云慕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脸颊,下意识想问便想到什么,连忙别开脸。
好端端的盯着她做什么,街上的灯不好看吗?
“你看着我做什么?这些灯不比我看好。”
“花灯虽美,但终不及灯下人。”
“花言巧语。”
灯市的人越来越多,两人慢慢靠近人群,顺着人群往前走,两侧挂着的花灯看得萧云慕眼花缭乱。
街上可真的是好热闹,这种热闹气氛,从前萧云慕不怎么喜欢,如今却觉得,总比寂寂无声来得好。
她只是不喜欢吵,不是不喜欢热闹。
“你快看!那不是——”
“思言?”
赵思言居然和陆知柏在一起,而且还是在灯市!
自打上回太后的事情后,萧云慕便再没有见过两人。
一是不用去毓秀院,八王府和将军府并不在一条街上,二是陆知柏已经谢绝了萧靖安的邀请,不再教她琴艺。
所以,仔细算算,已有半月多不曾见过了。
“看起来,两个人比我们自在多了。”
“什么?”
盛景年牵着萧云慕的手:“这样,不然多生分,不过——你要是介意的话……”
“别拿这招来套我的话,小公爷都不介意,我有什么介意的?再大的事,不还有你来顶着吗?只是怕这话传到了别处,变得不好听,影响了你的名声罢了。”
真是一点不肯服软,也不肯吃亏。
笑着松开手,刚想要说什么,手就被人拉住。
萧云慕撇嘴:“你还真是小气,连这点儿都不肯让着我,日后成亲了,我是不是就更不重要了?”
“什么?”
“你得让让我。”萧云慕盯着盛景年,认真道:“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尤其是在这里,你瞧,你们能当官,还能上阵杀敌,尽管将军府也有女将随军的,可是,能上阵的就那几个人,还得被人说一辈子嫁不出去的凶女人,你瞧,你不得让着我一点。”
原来是在打抱不平,不过盛景年倒是明白萧云慕心里的不平。
可是千百年来的习惯,很难去改变,不过,希望萧云慕和他成亲,他便是想和其余人家一样,怕是萧云慕的性子会直接让他打消念头。
“你在想什么?”
“在想成亲后怎么能让你不成为河东狮。”
闻言萧云慕瞪一眼盛景年,这人真的什么时候不拿她打趣,估计就是假的,像是盛景年这种性子,真是验证了一些男人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女生的毛病。
对于喜欢的人不捧在手心里,居然还这么欠揍,那是真的很欠揍了。
“你说,刚才郡主和先、世子看见我们了吗?”
“他们在桥上,我们在桥下,倒是不一定能瞧见我们。”从桥上看下面,人挤人,要不是招呼一声,很难发现人群中的两人。
盛景年倒是不想这会儿和他们遇上,一是将军府的事情才过,二是男人心里的一点别扭,尽管知道,陆知柏对萧云慕而言只是一个亦师亦友的人,但他还是不想两人有过多的交集。
如今萧家的事情才歇下,不能让萧云慕再被问起。
何况那两人都是人精,怎么看不出来这里面的门道,他可不认为赵思言和陆知柏会放过萧云慕。
从前会,现在不会。
“你又在琢磨什么?嗳!快拿银子,那边的灯,好好看,我们买了去河边好了,放灯许个愿,让我这个月开始少一点倒霉事。”
萧云慕觉得她真的是倒霉透了,不过除了少一点倒霉事之外,还得少一点是非、记恨,现在将军府里,怕是除了萧云颂和西林苑外,其余人都巴不得她离开将军府,或是一病不起。
这回让叶姨娘自尽,非她本意,但也不后悔,人死了便死了,不过是生前少受了一点折磨。
下回再让她捉住把柄和证据的人,就不可能这么简单了。
当初她娘临死前遭了多少罪?孩子夭折的心理打击,小产的折磨,这些可都是真实发生的,萧云慕可不是菩萨,不需要悲悯众生。
怜悯众生的人,那是菩萨的事情不是她的事情,所以萧云慕只懂得一个道理——恩仇必报。
“还在想什么?”
“在想,这灯你要许什么愿望?”
看上去,盛景年不像是需要这个来承托冤枉的人,但是,好像除了这个外,也并无其余的什么了。
有些好奇,盛景年会许什么愿望。
“自然是许家人平安的愿望。”
嗳?有些出乎预料,毕竟在她心里,魏国公府似乎不会因为什么外界原因有事,魏国公和长公主看上去又是养生派,身边亲卫众多,这——
但这希望家人平安的愿望可真是自古以来的习惯。
萧云慕蹲下,看着水中波光粼粼,笑了一下,抬头看向身边的盛景年:“我许了两个愿望,希望老天爷不会觉得我太贪心了。”
她想在乎的人都平安顺遂,也想和盛景年的缘分不会太浅——
能白头偕老。
最普通又最是认真的愿望,萧云慕是真的喜欢盛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