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真对他们负责，也不会一直在这里拖延时间！我说你，知不知道好歹，难道政府发文也有假的时候？你睁大那双眼睛好好看看章末盖的那个公章！”
“公章我看到了，只是想看看内容而已？”喇嘛依然心平气和，似乎很稳的样子。
波浪女一撇嘴：“还真把自己当做主的人了。”
村民一片哗然，议论声大了很多，终于，有一个男人站了出来，他朝着喇嘛一拱手：“大师，这几天这么困难，您也是尽心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大伙的确都很感激您，但是，现在政府派人来接我们来了，您看您是不是……”
喇嘛手顿住，捏着那几张纸，抬眼去看他，接着，目光扫过人群。
人们不再交头接耳，而是一阵沉默。
喇嘛轻轻合上手中的纸张，低头想了想，对着那波浪女吐出几个字：“我觉得，你不能带走他们。”
波浪女蹙眉，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难道文件有问题？”
“不，文件没有问题。”喇嘛拍拍手中纸张：“而是你们这几个人，有问题。”
“你这话什么意思？”
波浪女眼睛蛇一样眯起来，直直盯着喇嘛，神情阴冷，就差从口中嘶嘶的吐出条信子来。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我不信你们。”喇嘛垂眸。
“哼，万事要讲个证据，我们本是奉了上头命令来救人，你却空口白牙的说我们不对。我看，最不对劲的是你！”波浪女上前一步，和喇嘛离得更近：“号称给村民治病，治了几天，你看看治好几个？我现在怀疑你们这群野和尚在这里传播邪教。况且，”她勾唇一笑，血红的嘴唇显得更加妖异：“再这么拦下去，你那个小破根据地要小心。”
她最后一句用的是很平和的语气，但是喇嘛听到后拿着文件的手却明显一颤。
村民们有些按捺不住了，看看波浪女，又看看喇嘛，最后目光都落在喇嘛身上，最后，还是那个最先发言的男人，朝着喇嘛一拱手：“大师，您看这？”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为难，但是目光很坚定的看向喇嘛：“说实话，吃了这么多天您的药粥，还是不见好，大家心里的确很急。”
“一群忘恩负义之辈！”左西看着有些生气，咬牙攥着拳头。
伏在她身边的宋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喇嘛捏着那叠纸张，看看他，又看看身后忙了几天各个一身狼狈的满眼疲倦的弟子们，眼一闭，叹了口气：“行。”
他把那叠纸张递给波浪女，而后转了身体，给那些人让出道来。弟子们也随之纷纷动作。
波浪女冷哼一声，接过文件递给身后的人，然后面向村民，她此时面上已经褪去刚刚面对喇嘛时的嘲弄，而是眉眼都笑着，看起来温和许多：“大家不用怕，我们一直知道大家的困难，前几天没来，是在讨论方案中，现在，终于有了解决的方向，也有能力把大家接去城里正规大医院治疗！”她把正规两个字咬得很重，斜了一眼喇嘛。
喇嘛没理她，埋头口里念念有词，转着念珠。
村民们虽以明显偏向了波浪女和他们身后白大褂那一边，但是仍旧迟疑，几句交流后，又是那个代表发言：“我们很担心，医疗费会不会很贵。。”说完，他悄摸瞟了眼喇嘛，又补充一句：“我们在大师这里喝的药粥，可都是免费的。”
波浪女听完她的话，笑了：“绝对是免费的，毕竟政府在后面撑腰，文件都拿来了，还能做的假么？况且，到时候万一有人找你们要哪怕一分钱，来找我，我给你出。”
听完这话，那个代表看起来很是高兴又安心，他转身又用当地话向着村民们复述了一遍。村民们紧绷的气氛瞬间化了，他们残破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兴奋和高兴，其中一个女人，忍不住的想靠近那个波浪女，似乎想表示感谢。波浪女身后几个白大褂明显的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
那个女人注意到了，有些受伤的停下脚步。
不料，波浪女反而笑容扩大，主动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红嘴唇咧得很大：“不用怕，你们一定会有很好的未来！”说着这句话，她眼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女村民看起来很是感动，拽紧了她的手，她病情已经很重，眼里流不出泪，但是仍能看出，她兴奋得无以复加。
那个会讲汉话的代表也站在了她的身边，眼里闪着光看着波浪女：“我们怎么感谢你才好啊女菩萨！”
波浪女看他的表情明显没有看那个女村民来的热切，不过语气还是端着很有礼貌的架子：“我们应该的，你们不必感谢我，应该感谢派我来的那些人！”
代表被深深感动到了，朝后大声号召了一句，紧接着，村民齐刷刷跪下，朝着波浪女磕头。
波浪女没有去扶，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喇嘛在后边沉默的立着，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摇摇头，有个年轻弟子看样子似乎被气到，表情愤愤的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喇嘛听完，还是摇头，没有其他言语动作。
磕头感谢完，声势不小的转移开始了。波浪女说，考虑到带来的车不大，现在只考虑重症病人，其他人先安心在家里等消息，之后再过来接第二批。
但是这措施实行起来也没法保证百分之百。车厢后部不容易为人注意到的地方，明显有几个年轻人的面孔。后车厢此时已经塞得满满当当，连护栏都站了几个人，但是车下还有几个上不去的老人。
波浪女依然沉静的站在一旁观望着，没有上前说教或者管一管。见车已经满了，只淡淡对着那几个她带过来的白大褂说：“那就，走吧？”
白大褂们点点头，几个人挤进驾驶室，然而仍小心翼翼和波浪女保持着距离，给她留了最宽敞的空间，即便这样，也还是显得有些挤挨，但是她却没有一丝不耐烦，脸上表情甚至有些愉悦，和这情景很是不搭。
车很快发动了，突然车后传来一声尖叫，开车的白大褂一脚踩下油门，开了车窗往外望去，望了眼，回头来瞪大了眼睛，看向波浪女道：“这后头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波浪女有些不耐烦了，她把头伸出窗子往外看了一眼，车屁股后头车上人和车下人还在拉拉扯扯不清，她皱着眉头呼出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几步转到车后：“怎么了这是？”
她没看到，左西他们和喇嘛却是把全程看得一清二楚。
其中一个已进站上车厢的老太太一直犹犹豫豫，她最后才在人的帮助下站上去，上去之后也还在往下看着，她看着车下一个中年汉子，手要伸不伸。
中年汉子也看着她，嘴里蹦出几句话，带着哭腔。
直到车身一颤，终于要开走了，那老太太似乎才醒过来，她低哑的叫了一声，在中年汉子的惊呼声中跳下了车，一下跌在地上。但是她没有在意，只哭着去推中年汉子的小腿，示意他快上车去填了自己的位置。
中年汉子没有犹豫多久，他飞快看了眼地上的老太太，又看了眼还在打动的车，一咬牙，跳上去了。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之前忌惮着波浪女，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年轻的轻症病人们，一看之下，都有些豁然，但是一时又没有人敢第一个行动。
然而车已经开始缓慢前行。
终于，其中一个青年人有些按奈不住，他几步上前，挑了立于车厢靠边位置的一个老头，使劲扯住他的裤腿，把他往车后推，嘴里不断急切的喊着什么。
老头一脸惊恐，想往后退，但是裤腿被扯住了，他不断地重复着一段话，声音哀哀切切。
喇嘛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手里珠子也没转，表情悲悯。
这时，偷窥五人组中响起一个声音：“那是对父子，前面那个是母亲和孩子。”
是秀秀，她说得简单，其他几人却瞬间悚然。左西咬着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继续沉默着看着这场闹剧。
见有人带头，其他人开始纷纷效仿，前头几个去扯人下车的无一例外都是挑准了一个老人，精准下手，后来的似乎就是看到一个好扒下来的就赶紧去扒。其中有愿意的，也有不愿意的。终于，惊动了前面驾驶室的波浪女几人。
见到波浪女终于下车，几人停止了动作。
波浪女看着这场景，心中了然，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