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日头已经升上中天,但是将军一行人却仍不见半点踪影,其他人不说,依照小胡子那种一时不吃就要饿到跳脚的尿性,这么久还不出来就餐着实奇怪。
但是此时的左西并没有心思去顾上这些。
此刻让她心心念念的,正是那一点一点裂开的茧身上的缝。
那缝隙一直在不断的裂开,速度却极慢,许久,里头还只是黑漆漆,不见有东西露出来。
真到了这一步,左西反而有耐心了,她静静的看着,也静静的等待着。
“叩叩”,在不断地额细碎的裂开声里,传来两声不和谐的轻轻的叩击声。
这声音太过微小,要是听力不好,还真不一定能听到。
但是左西几乎在霎时就听到了。
她警觉的左右环顾。
“叩叩”,又是两声,声音,来自于茧里头。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扑了上去,那条黑色缝隙已经裂出条不窄的线来,她努力贴紧了自己的脸朝里面看。
里面更黑了。
猛然反应过来她头往后一仰,缝隙里透了些光进去,这才看清,里头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宋鸿!”
左西急切的喊出声。
里头传出的“叩叩”声更加急切,还伴以“啪啪”的拍击声。
左西很想帮忙,从外头把这茧撕裂什么的,但是她担心自己弄巧成拙,只焦急的等待着,手紧紧握拳。
终于,很突兀的,比之前都更加清脆的“咔嚓”一声,茧完完全全的裂开了,露出里面一个乌黑的肉团,肉团缓慢的蠕动着,间或有手掌形状印在肉团上,似乎想伸出来。
“宋鸿?宋鸿你能听到我说话嘛?”
左西心急如焚,她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环顾一圈,将军他们还没下楼来,没有人可以教导自己的该怎么做。
那个肉团蠕动的幅度越来越小。
左西盯得眼圈发红。
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在肉团上翻找着,想找到个突破口。
接触到左西,那个肉团动作的幅度又上升许多,很快的,肉团蠕动着,蠕动着,像是吐出什么东西般,把一个人形的物体吐了出来。
吐出那个人后,肉团从鼓鼓胀胀的状态变为一滩,像条鼻涕虫,蠕动着朝不远处的楼梯口游去。
但是左西完全没有注意到它。
被吐出来的浑身沾满黏液的宋鸿,占满了她的心神。
宋鸿侧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左西隐隐有些担忧,不顾他身上恶心的黏液,扑过去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伸出袖子把他脸上的黏液擦干净。
“宋鸿?”
她用像是怕惊醒眼前人般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宋鸿的眼皮微微颤了颤。
左西的心也跟着颤。
“宋鸿?”
她又叫了一声,这次是凑到那人耳边叫的。
宋鸿眼皮又动了动,终于,艰难的睁开了,不过也没有睁开多少,长长的睫毛笼罩下,有微光闪过。
他嘴唇嗫嚅着,声音太小,听不清。
但是左西看清了,她努力挤出个笑容,应了声:“我在。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很难受?”
宋鸿蠕动着嘴唇,轻轻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黏液。
左西又上前一点,轻轻掰开他的口,细心认真的用手掏出他口中剩余的黏液。
宋鸿微微偏了头,左西又轻轻掰回来,继续给他掏着。
他没再避让,长长眼睫毛下的眸子里,左西的影子有些模糊,却足够深刻。
终于,宋鸿你能发出一点气音。
左西把头靠近他,凑近去听。
“我,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找到这五人后,怎么通知地府那边的方法,是因为担心,你又弃我而去,是,是我不对,接下来,你听好了,之后该怎么做。”
听到这话,左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等恢复好了再说不行么?”
宋鸿虚弱的闭上眼睛,轻轻摇摇头:“你先,听完。”
左西只好又把耳朵凑过去。
宋鸿断断续续把步骤说了一遍,左西听得很清楚,眼睛渐渐睁大。
等到宋鸿说完,左西偏了头去看他:“你说真的?”
宋鸿轻轻点头。
左西不是不相信宋鸿,他说的这个办法,换在重新遇见将军这一行人以前,她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现在,她有些犹豫了。。
沉吟一会儿,她胡乱点点头:“先这样吧,我抬你去休息。”
宋鸿摇头,示意她凑过去。
左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沉默良久,听话的又头凑了过去。
宋鸿的声音特别小声,一点都没有他之前那话语声朗朗的气势:“我唯独不放心的,就是你和小白,你在这个世界生活虽然经验足,但是太过孤单,我又不想叫你去找另一个,那样我不管到了哪里,都不能安心……”
“等下!”
左西突兀的打断了宋鸿的话,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宋鸿:“我不想听这些废话,现在我就要背你去休息,等泡个澡,把你身上那些腌臜东西洗干净了,自然人就清醒了。”
说完,她没有去理宋鸿脸上突然泛起的急切,一把拉过他的胳膊扛在肩上,就要起身。
宋鸿闭上眼睛,无力的摇着头。
左西抱过宋鸿,甚至还试着抱着他双脚离地,还成功了,她力气本就不小。
但是不知为何,此时的宋鸿身体格外的重,重到她使出吃奶的劲,竟然连让他离地都不能。
左西没有打算放弃,她咬着牙,拼了半条老命想抬起宋鸿的身体,不到一会儿,她额头上起了一层汗,但是宋鸿仍是半躺不躺的状态。
他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但是声音太小,左西没听清,她也不想听清。
凭什么?什么预兆都没有,就想离开我?才在一起几天啊,不带这么仓促的,谁见过恋爱这么短时间就要生离死别的恋人?没有吧?怎么可能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宋鸿也是,什么都还没发生呢,就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等他人清醒过来收拾干净了,她非得狠狠往他脸上甩一巴掌,然后大声告诉他,这样的话她不想听到第二次!
鉴于宋鸿现在这么虚弱,她有些不舍得打,只能拼力把他弄正常了,再狠狠教训一下。
宋鸿在轻微的挣扎,但是被左西大幅度的动作遮掩住。
“行了,本来人就快没气,你这么折腾一下,人没得更快。”
一旁传来洪钟似的声音,左西转头去看,是已经恢复成虬鬓大汉的将军,身后跟了一票人。
看到左西满脸眼泪,将军不自在的移开眼睛:“都跟你说。。”
“不是!!”
左西猛地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她难得这么大声,将军有些被镇住,满脸不高兴:“这么大声干什么呢?没点规矩了还!”
“你给我闭嘴!”
左西的声音里带着哭音,但是似乎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听到时候愣了半晌。
“好了好了,”小胡子赶紧跳出来打圆场:“小影子,我来看看,这时怎么了?”
左西双手紧紧搂着宋鸿的脑袋,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流。
小胡子几步上前来。
“叔叔,你帮我,帮我抬一下宋鸿好不好,他太重了,我抬不动。”
左西祈求的看着小胡子。
小胡子避过她的眼神,蹲下身子,伸出两指,想探到宋鸿鼻间。
左西猛地拍开他的手,声音里温度瞬间降到冰点:“我让你帮我抬他,不是让你做其他奇怪的事情。”
“我只是……”小胡子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一抬眼,看到左西流得越发汹涌的眼泪,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左西觉得宋鸿的身体越来越重,比刚刚还要重,刚刚明明还在小幅度的挣扎的身体,也乖巧的安静了下来。
她把宋鸿的头抱得更紧,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一下他:“你是不是冷啊宋鸿,冷就说话,别不吭声,你不吭声,我怎么知道你冷?”
她口中不断喃喃,神情冷漠。
小胡子看了眼将军,将军撇撇嘴,示意他回去。
一行人走了,期间,四娘回了两次头,小胡子频频回头,将军带着军师,走得大步流星。
一楼稍微热闹了一阵,又冷了下来,那阵热闹出现得如此虚幻,像是没发生过,自始至终,这里都只是左西和宋鸿两个人。
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已经连成一大片,正午的阳光,温度是很高的,但是却始终暖不了宋鸿的身体,和左西的心。
左西怀中那具躯体没再动过,那双美丽的眸子,也一直闭着,仿佛再也不会睁开来,向左西投出有温度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