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觅指挥众门徒退下后,便轮到白鹭派的祁万年登场了。
祁万年算是奇宗十二位掌门中年岁最高者,与老寿星乃是同岁,只不过月份小了些而已。
“烦请郁老兄与众人一同移步厅外,我白鹭派的贺礼只能在外面欣赏!”祁万年躬身摆手,示意众人出厅。
众人随后涌向厅外,却见二十八星宿天盘前摆放着两尊铜雕。
两尊铜雕,一为盘龙,二为伏虎。
前者高约丈半,后者长曰一丈,乃是龙骧虎跱,风起云涌之象。
龙虎二像,内铸青铜,外镶鎏金,重逾万斤,浩浩然壮哉。
冉起望着龙争虎斗的盛景,忍不住‘哇’地一声惊叹。
怎料此声一出,立刻引来众人的眼光。
清溪涧掌门聂朝平一眼便识出庞宠,异性兄弟逮石川的断臂之仇他又岂能相忘?
“原来是你!”聂朝平咬牙切齿,瞠目怒视。
“你小子竟敢来此?哼~今天你是插翅难逃了!”司徒欢从人群中走出,站到聂朝平身旁。
“呵呵,我还怕你们不成?”冉起挽起袖子,扬首叉腰,叫嚣道。
无俦顺着熟悉的声音望去,没想到竟是冉起,于是抢着从人群中钻出,连声呼喊着冲向冉起:“二哥!二哥!”
“无俦?你怎么在这儿?”冉起一把抱住无俦,有些喜出望外。
无俦挺直身板,曲指抹了下鼻子,嬉皮笑脸地回道:“嘿嘿,此事说来话长~你的伤好了吗?”
冉起握拳曲肘,抬了抬臂膀:“你瞧呢?”
无俦伸手捏了捏,贱兮兮望向他;“太好了!我还担心那大补汤不管用嘞!”
“大半根都让我吃了,生性得很,怎么会不管用?哈哈哈~”冉起愉悦地笑着。
冉起刚要张口询问冯翊鹏与庞宠在哪儿,却被聂朝平冷言打断。
“来得正好!你俩谁都别想活着离开,今天我二人就要报仇雪恨!”
聂朝平刚要出手,却被一人肃声喝止。
“且慢!”喝止之人正是韩漫如。
“师叔?你怎么也在这儿?”无俦惊睁着双眼,欢喜着迎向他。
“无俦!一年多没见,我倒是还想问你,怎么跑到陕州来了?”韩漫如见到无俦,就像是回到了天云门一样,倍感亲切。
“师父让我下山历练,刚好路过这儿~”无俦上前行礼。
“快起来吧!来到陕州也不知道去师叔家坐坐,害得我甚为想念~”韩漫如扶起无俦,欣喜至极。
“是师侄考虑不周,请师叔宽宥!”无俦赶忙陪着不是。
“无碍,都是一家人,免了那些俗礼吧!”韩漫如拽着无俦正要向宇文洁介绍。
哪知司徒欢等得不耐烦,粗声吼道:“还有完没完?要叙旧令择他日!今天你俩赶来奇宗盛典,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司徒欢话音一落,两派门人瞬间涌了上来,将无俦与冉起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回事,无俦?”韩漫如疑惑地盯向无俦。
无俦先指向司徒欢,再指向聂朝平:“这个司徒欢,还有那个聂朝平,伙同独霸岭的逮石川在德州蹬蹄村的垂涎肉馆故意为难我们。”
无俦又瞥向冉起,转回头对着韩漫如答道:“那逮石川心狠手辣,想要杀我二哥。结果技不如人,被我二哥打伤。他们三人不服,一直想要找我们寻仇!”
“呸~你说谁技不如人?明明是我兄弟宅心仁厚,放他一马,谁料竟被他阴险地偷袭,害得折损一臂!今天我就是要为逮贤弟报仇雪耻!”司徒欢指向冉起,恶狠狠地骂道。
“笑话!逮石川是要取我性命,才被我用易水寒山掌打伤。什么宅心仁厚,纯属放屁!”冉起挺前一步,冷嘲热讽道。
“司徒贤弟,何必跟他俩废话?一起杀了他俩便是~”聂朝平脸色阴沉,皮笑肉不笑地瞅向二人。
“哦~”韩漫如扬声挑调,显示出极端轻蔑的神情,“原来是这样!不过话说回来,倘若清溪涧和朝霞岛今天不是带着这么多弟子,以多欺少,他们哪儿敢寻仇啊?”
“你说什么?”司徒欢听到她的话后,横眉怒目以对。
“我说得有什么差错吗?今日若不是仗着郁掌门的威势,纵使借你们一万个胆子,谅你们也不敢得罪天云门和灵璧堂的弟子!哼哼~”韩漫如的笑声很冷,冷笑中带着一丝不屑与倨傲。
“司徒贤弟,不要理会她的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聂朝平在一旁劝道。
灵璧堂的裴漫华与郑希都立刻拔出兵刃,挡在冉起身前,厉声喝斥:“我看你们谁敢?想要杀我师弟,你们可以试试!以为我们灵璧堂好吃素的吗?”
“无俦你放心,陕州不是朝霞岛和清溪涧的地界,轮不到他们在此放肆!有师叔在此,谁敢动你一根汗毛,谁就是与风波谷过不去!”韩漫如伸手摸着锦绣双枪,愤怒的火焰在胸中燃烧,乌黑的眼球闪烁着炽烈的光芒。
珑璁府的慕容龑一边坏笑一边鼓掌,他走到司徒欢二人身旁,添油加醋道:“好厉害!好霸道!好威风!听你的意思,难道这陕州是你风波谷一家的地界了吗?在你心中,又把郁贤弟的冲斗亭放到了哪儿?”
慕容龑的这一招不可不谓之高明,他不单借机挑起了风波谷与冲斗亭的恩怨,同时将自己与朝霞岛、清溪涧的关系拉近了些,有这么多的奇宗门派支持,还愁不能安然离开陕州?
慕容龑用余光瞥向郁阑珊,准备看他如何自处。
郁阑珊本来不想贸然插手,奈何诸派的恩怨甚深,他只得听清后再做理会。
没想到韩漫如竟然如此嚣张,丝毫没有把冲斗亭放在眼中的意思。
陕州争雄的意图已不再遮遮掩掩,竟被明堂堂地摆到了桌面之上。
他徐徐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拳剧烈地颤抖着,似要握碎这天地。
其色骤然大变,涨如红日。
横眉倒竖,笼罩着浓浓的乌云。
双目冒出无尽的怒火,随时可能杀出一道蛟龙状的闪耀光芒。
额头与鬓角处涨起根根青筋,沸腾的热血在血管内急速地流淌,如同即将喷发的岩浆。
嘴唇上印着一排齐崭崭的齿痕,鼓胀的颊肌不住地抽搐,全身绷得如坚石一般。
“够了!今天是老父的六十大寿,兵刃都给我收起来!祝寿献礼的家中请,一会儿自会有好酒好肉招待。谁要是想在我这儿放肆,我冲斗亭随时为你备办后事!哼~我冲斗亭说一不二,谁若不信,尽管来试!”
郁阑珊怒脚一踏,将那椅子踩得粉碎!
众人默不作声,呆呆地站在原地,四顾环望。
“宇文掌门、聂掌门、司徒掌门、裴公子,你们意下如何啊?”郁阑珊霸气外露,凶巴巴地瞥向四人。
“漫如,把兵刃收起来,莫要逞凶!”宇文洁以命令的口吻吩咐道,他知道此刻与郁阑珊撕破脸,绝没有一点好处。。
“可是~”韩漫如刚要辩解,却被宇文洁怒声打断。
“没有可是,赶紧收起来!”宇文洁的语调变得更加严厉。
韩漫如瞥了一眼夫君,宇文灏也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蛮干。韩漫如只得听命收回兵刃。
裴漫华与郑希都亦随之收敛兵刃,不过仍旧挡在冉起身前。
司徒欢与聂朝平不愿作罢,没有命令门人退下,局势相当紧张。
“司徒掌门和聂掌门没听到我的话吗?我可没有闲心再说第二遍!”郁阑珊拳头攥得嘎嘣响,冲斗亭的门徒陆续围了上来。
慕容龑见势不对,急忙装作和善佬,对二人劝解道:“司徒掌门、聂掌门不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我们奇宗的交情。今日乃是老前辈的大寿之日,我们要多为郁掌门考虑才是!”
二人虽然恶气难消,却也不想因此与冲斗亭生怨,因此对视一眼,点头作罢,喝令门徒一概退下。
这一闹剧中慕容龑反倒成了识大局,得大体的老好人。
郁阑珊对他的好感倍增,同时对风波谷的厌恶之情愈发深切。
待祁万年介绍完“气冲霄汉斗转乾坤”两座铜像后,其余的六派又分别贡献了昭雪碎蹄驹、瑰澜珊瑚翼、璞晨星仪云符、独眼紫羡水晶、象牙冰润弥盘、千馔甄姬酒。
由于老寿星对昭雪碎蹄驹甚是喜爱,因而特地嘱咐郁阑珊,帮助珑璁府逃过此劫。
郁阑珊通过此次寿宴,对慕容龑的评价极高,本就有助其脱身的意愿。加之老父亲的授意,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献礼仪式结束后,众人进入后院,准备享受盛宴。
郁阑珊将慕容龑唤到一旁的寂静之处,私下交流。
“郁贤弟,有何事?”慕容龑左右望了望,确实无人后,开口问道。
“兄弟向你赔罪了!”郁阑珊躬身行礼。
慕容龑一把将他扶起,诧异地问:“贤弟这是作甚?你何罪之有啊!”
“慕容兄千里迢迢为我老父祝寿,还赠送如此贵重的宝马?兄弟非但没有出手相助,反倒让你因此受困,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呀!”郁阑珊低头叹息着,脸上尽显愧疚之情。
慕容龑拍拍他的手,和颜悦色地说道:“贤弟哪里话?如此岂不见外了?贤弟今日做东,来者皆是客,自然不能袒护为兄,厚此薄彼。这点道理我这做兄长的岂能不懂?”
慕容龑越是‘通情达理’,郁阑珊越是羞愧难当。反之,对那风波谷越是厌恶气恼!
郁阑珊登时双手一撒,满眼怒色地望向一旁:“可恨,委实可恨!”
“郁兄指得是?”慕容龑极为配合地明知故问道。
他瞬间便猜出个十之八九!风波谷咄咄逼人的架势,根本没有把冲斗亭放在眼里,俨然一副陕州至尊的模样,他郁阑珊又焉能不气?更何况是在他冲斗亭的府内呢?
郁阑珊猛地转过头,怒气满满地回应:“该死的风波谷!该死的宇文老鬼!陕州是他们的地盘吗?欺我冲斗亭太甚!”
说罢,郁阑珊一拳横砸在身旁的老树之上。
慕容龑眼球一转,唉声叹气道:“郁贤弟,能忍则忍吧!他们有天云门撑腰,当然会肆无忌惮!哎~你都不知道,我那徒儿才叫一个惨呀!哎~我何必说这个,大喜之日,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郁阑珊见慕容龑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心中一颤,满脸疑惑地问来:“你我兄弟,何必遮掩?慕容兄,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出来吧!”
慕容龑摇了摇头,极不情愿地摆摆手,声调几近颤抖:“还是不说了,憋屈得慌!”
“慕容兄,是信不过兄弟吗?你尽管说,我能帮得绝不含糊!”郁阑珊呛声道。
“去年,那韩啸成路过蔚州之时竟心狠手辣地将我两位门人打死。我门内精英看不过去,与之争论,也被他打成了重伤。试问天下有如此霸道行事的吗?”慕容龑愤愤不平地讲道。
“哼~猖狂至极!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还有王法吗?”郁阑珊同仇敌忾地嚷嚷着,“那么慕容兄,你后来是怎么做的?”
慕容龑摆出一副既无辜又无奈地表情,长叹一声。
“怎么?就这么算了吗?”郁阑珊将声调扬得极高。
慕容龑眨眼点头,默不作声。
“去他狗娘养的!姓韩的也忒猖狂了吧!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我说那宇文老贼怎么敢如此嚣张,原来全是仗着他那天云门的儿媳!我奇宗岂是他们想欺便欺,想压便压的吗?”郁阑珊‘呸’地一吐,怒气冲冲地咒骂着。
“慕容兄你尽管放心!我已经得知那宇文老贼召集门人,埋伏在府外。一会儿我引你们从后山逃走,让他扑个空!”郁阑珊阴笑着,磨拳接掌,嘎嘣作响。
“多谢郁兄相助!今日之恩,我慕容龑永生难忘!”慕容龑抱拳鞠躬。
“嗯~慕容兄不必如此!都是奇宗的兄弟,理应这样!理应这样!”郁阑珊畅笑着扶起他,两人无比亲近。
慕容龑抬头之一刹那,侧首低眉,鬼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