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拓乃是故技重施,并不算得上新颖。
他之前曾在陆泽山庄施展过,只不过这次采取了另一种形式罢了。
湖海鬼王用契丹语向身后的罗刹教徒发了一连串命令,罗刹教徒们立刻拉弓搭箭。
然而在他们拉弓搭箭之前,均做了一则不起眼的小动作——人人都向后腰处蹭了一下。
灵璧堂的弟子以为这是契丹人的习惯,并没怎么理会,只是做好了防御的姿态,随时准备应敌。
湖海鬼王一声令下,一排排飞箭便射向了对面的灵璧弟子。
灵璧弟子或躲或挡,身姿矫健,飞箭似乎不怎么奏效。
正在灵璧弟子们窃喜之时,咄咄怪事发生了。
接连有弟子捧腹哀嚎,倒地打滚,而且出现此症者越来多,直至个别弟子吐血身亡!
灵璧弟子这才醒悟过来,当即有人挑声喝道。
“有毒,他们在箭头抹了毒!”
谁能想到刚才被击飞或略过的飞箭冒着白尘,竟是致命的剧毒!
大家纷纷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飞箭上,没成想这飞箭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乃是箭头所附的剧毒药粉。
只可惜众弟子此时才发觉,悔为晚矣!
灵璧弟子转瞬间溃不成军,罗刹教当然不会错过此等良机!
湖海鬼王又是一声喝下,罗刹教徒当即拔出弯刀,呼啸着杀入。
就在众人厮杀之际,后续的灵璧堂弟子相继压了过来。
湖海鬼王知道再这么拖下去,于他们不利,于是暗器、毒药、等各种损招无所不用其极。
朱友拓、慕容龑等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与之相敌者,无一幸免。
照此情形下去,纵使灵璧堂有再多的人也难以抵挡。
随着局势的进一步发展,罗刹教渐渐占据上风,开始分作两股逼入府内。
灵璧弟子且战且退,终于迎来了许汉唐、韩啸成等人。
许汉唐指挥着众人抵挡侵入正厅的敌人,韩啸成则领着其余人抵抗另一股入侵之敌。
湖海鬼王见许汉唐气色不错,不禁阴气森森地呼道:“许老贼你真是命大啊,接二连三地逃脱!今日被我堵到家门口了,我看你还能跑往哪里逃!”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汉唐脸色一板,冷叹一声:“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嘿~”
许汉唐正欲出手之时,忽听身后的剑一凌抢先道:“许掌门,杀鸡焉用宰牛刀,且将此贼交予小侄!”
“贤侄,小心~”
许汉唐话音未落,忽觉双眼火辣剧痛,一时间竟怎么也睁不开。
原来剑一凌飞身越过之时,反手一把白粉,正是冲着许汉唐面部袭来。
许汉唐万没想到之前信誓旦旦的剑一凌竟冲自己下了毒手,吃了哑巴亏!
“啊~”
震天的嘶吼引得灵璧弟子的注意,众人赶紧上前搀扶,生怕掌门出了什么意外。
是呀,此刻许汉唐关系着整个灵璧堂的安危,他若出了什么差池,灵璧堂的军心必然涣散!那时任谁也拯救不了灵璧堂了!
“我~我的眼,你干什么!你~你!”
许汉唐努着眼,晃着头,手指前方,恨恨道。
“我在干什么?你不是得到了答案了吗?”
剑一凌十分淡定地走到湖海鬼王身边,罗刹教不仅不杀他,反而为他腾出身位。
湖海鬼王抚掌大笑,连胜称妙。
“一凌,你做太棒了!你不仅留下了重要的线索,还在关键的时候给了灵璧堂致命一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萧大人面前为你请功了!”
“鬼王过奖了!为萧大人效力是我的荣幸!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敝人亦是在所不辞!”
剑一凌终于撕下了虚伪的面孔,原来他不过是潜伏在中原武林中的一名细作,一直以来都是在为辽廷做事!
“你~怪我瞎了眼,没能及早发展你这个叛徒,狗贼!”
许汉唐痛苦地挣扎着,盛怒之下,忍不住捶胸顿足,心中自是悔恨无极。
他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到身旁的奸人!
“呵呵,现在你已经瞎了眼,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如乖乖就范,我看在你是老前辈的份上,或许可以留你全尸!”
剑一凌得意之机,湖海鬼王随即附和:“没错没错,这点要求我还是可以满足的!”
许汉唐颤抖着身子,险些歪身栽倒,堂堂灵璧掌门竟落得如此悲凉的下场,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两旁弟子迅速扶住,关切地问候:“师父!”
许汉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无碍,众人这才缓缓退开。
许汉唐挺直了身子,昂首阔目,俨然一副决绝之状。
沧桑岁月在他坚毅果决的肃容上刻下了道道凹痕,灰白双鬓乃是他数十年如一日奔波操劳的印证,渐渐褶皱的皮肤挡不住他心中的豪情壮志,任何艰难险阻都不足以改变他至死不渝的家国情怀。
“让我死可以,让我束手就擒乃是妄想,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列代先祖在上,灵璧堂的百年忠义我许某人一刻未敢轻忘!
灵璧堂有数不尽的忠魂傲骨,却从没生出一条卑躬屈膝的狗奴!
就算你们从许汉唐的尸体上踏过去,那奔涌的鲜血也是沸腾的!”
许汉唐的话没有引来敌人的愤怒,湖海鬼王反倒为他鼓掌喝彩。
“好好好~许掌门不愧是武宗响当当的领袖,到了这步田地却还能如此从容,就凭你这份视死如归的气魄我敬你是个英雄!
只可惜你是我的敌人,若非如此,你我或许可能成为知己好友!”
湖海鬼王忽而生了惺惺相惜之情,他虽然称不上什么英雄,但是心中一直佩服英雄。
许汉唐霎时仰天大笑,那笑声令人心碎,令人热泪。
“你与我纵使没有汉辽身份的障碍,也决不会成为什么知己好友!
自古至今,正邪之道,势不两立。
罗刹教为一己之私欲罔顾天下苍生,无所不用其极,阴狠歹毒,我许汉唐怎么会与豺狼共舞,与恶鬼同流?”
湖海鬼王苦笑着摇摇头,忍不住定睛冷嘲:“迂腐,迂腐至极!何为正何为邪,还不是活着的人定义的?
孔孟那套伦理枷锁诓骗诓骗汉人还行,放眼天下何时行得通?
弱者命如草芥蝼蚁,你总不能因为仁义之道杀狼护羊吧!
别为了那些假仁假义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许掌门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现实是怎样不必我多说吧!”
“呵呵,你的话恕我不能苟同!我许汉唐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之人。
人如果都是蝇营狗苟,唯利是图之徒,那么天无明日,世无正道,人间无浩然正气,岂不成了混沌炼狱了吗?”
剑一凌白了许汉唐一眼,随即贴近湖海鬼王劝道:“鬼王,没有必要和这种冥顽不灵的老东西废话,他既然要坚持他的道义,就送他去阴曹地府吧!”
湖海鬼王长叹了一声,他爱惜许汉唐的才华,更敬佩其德行,只恨许汉唐冥顽不灵,不得为其所用。
湖海鬼王能够放下花叶鬼王惨死的私恨,接纳曾经处处作对的仇人,可见湖海鬼王的心胸非同一般,具备成就大事的潜质。
他知道无论是罗刹教还是辽国朝野,想要南下扩张,必须倚赖像许汉唐这类可靠又干练的人才方能成就。
因此,他不愿放弃最后的尝试,语重心长地唤道:“许掌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肯归顺,一切都好商量,否则,世间恐怕再无灵璧堂一说!”
这招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之计,依旧毫无成效,许汉唐吃了秤砣铁了心,宁死不肯屈服。
“呵呵呵,只可惜我许汉唐的眼中容不得沙子,哪怕是一丝一毫!”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湖海鬼王狠狠地咬着牙,惊涛虎蟹钳‘嘎吱’一张,乍然扑向许汉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