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
沙场上叫喊声震天，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鲜血飞溅，染红了大片的土地。冲在最前方的人倒下，立刻就会由后面同样挥舞着刀剑的人接替，踩着那些人的尸体。
火光冲天，四处弥漫着硝烟，马蹄被砍断，发出痛苦的嘶鸣，栽倒的同时连带着马背上的人也被一同掀翻在地，眨眼间就被践踏的支离破碎。
在这数以万计的人海中，只见一人身披甲胄，手持一柄长剑，胯下乘着一匹黑色宝马鹤立于此。他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但所过之处，皆片甲不留。
盔甲早已经沾满了鲜血，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那匹战马身上也是黏腻一片。
他面容肃杀，目光坚毅，面对着尸海依旧毫无惧色。
敌军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精力充沛，好似无穷无尽，己方将士则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剩下的也早已经精疲力尽。
劣势，越来越明显。
终于，最后一人倒在了他的战马前，而他也斩落敌方一人首级。
此时，破碎的城门前，烽火狼烟之间，只剩他一人。
手中长剑点地，还未来得及凝固的鲜血顺着血槽滴落，融入暗红色的海洋。
火光接天，厚厚的云层都被染成了绯色，四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人的残骸，远远的已经有乌鸦在停留啃食。唯有他一人立足天地之间，岿然不动，挡住了敌军前进的道路。
他伸手抚摸战马的鬃毛，目光柔和，丝毫不复方才的锐利。马儿也十分通人性的顺着他的手蹭了蹭，显得十分亲昵。
“白若黎，我们王上念你战神之名，不忍杀之，今日你若归降，可享尽荣华富贵！”
“嗤。”他笑了，如同晕染开的一副水墨。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大军，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握紧手中长戟：“战便是。”
对方将领显然是被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所激怒，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从身边下属手中接过双鞭，催马上前：“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只眨眼间就战到了一处。兵器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刹那间火星四溅。
白若黎倒也不愧为战神的名号，一手长剑使得出神入化，根本叫人摸不准套路。而且他在战场厮杀如此之久，竟然还有力与之缠斗，更叫人不可思议的是，那敌方将领竟有隐隐不敌之势。
眼看着己方将领快要落败，军队中，一名弓箭手悄然取箭搭在弓上，直接瞄准了白若黎。
“嗖！”
弓弦抖动，羽箭应声而出。
趁着敌方将领转身的空挡，白若黎举剑欲将其砍落马下，耳边却传来破空之声。
他眉头一皱，瞬间调转方向，抵挡住飞来的箭矢。
“镗啷”一声脆响，羽箭折断，箭尾飞出，直中敌方将领的右眼。那人始料未及，捂着右眼跌落马下不断呻吟。
然而箭头却是击碎了护心镜，深深没入他的胸膛。
闷哼一声，一丝鲜血顺着嘴角留下。
白若黎的身体晃了晃，终还是跌落马下。战马也因此受惊，扬起前蹄，发出一阵嘶鸣。
身后的城墙上，是早已经被烧毁的半只战旗……
“不！”陌如玉大叫着从梦中惊醒，猛的坐起身，喘着粗气。身上的衣衫尽数被冷汗浸湿，头疼欲裂。
他痛苦的用手捂住面庞，泪水顺着指尖渗出，滴落在身下明晃晃的被褥上。
“若黎……”身子晃了晃，眼前尽是白若黎那宠溺的笑。
“皇上？”此时跪坐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婢女被惊醒，见陌如玉呆呆的坐在那里，于是就大着胆子叫了一声。谁知陌如玉突然回身，一把扫落木架上的花瓶，花瓶落地碎成几瓣，泥土四散，颇为狼藉。
“滚！”
婢女被吓得不轻，连忙跪伏在地上，连被四溅的瓷片扎破的膝盖都不敢多看一眼。惊恐地低着头，浑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诚惶诚恐，生怕引来杀身之祸。
“滚！都给我滚！”陌如玉双眼布满了血丝，面目狰狞，活脱脱的就是一个野兽。
婢女的身子压的更低，几乎快要趴在地上，其他人也都跪在那里，没有敢动身清理，哪怕是被迸射的陶瓷碎片划伤也不敢言语，只是把头压的更低。
始终守在寝宫外的楚枫听到声响匆匆赶来，看到的却是这一幕。
他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婢女们如蒙大赦，站起身向他附身行了礼，逃也似的离开寝宫，半刻都没有停留。
瞬息见，偌大的宫殿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陛下。”楚枫站在陌如玉面前，垂着手，恭恭敬敬却不显得卑微。
“叫你滚，没听见么？”陌如玉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随手抓起什么什么东西就扔过去，却都被楚枫精巧地躲开。
他身型矫健，几步就来到陌如玉踏前。楚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其推倒，控制在床上，手指捏住人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陌如玉的眼中一片血色，愤恨与绝望交织在一起。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拼命地想要挣脱楚枫地钳制。无奈楚枫的力气的确太大。陌如玉见挣脱不开，干脆一口咬在他结实的手臂上。
楚枫吃痛倒吸了一口冷气，可依旧没用松手。
丝丝鲜红滴落在地上，仿佛盛开的妖冶的花。
“陛下，您这样，将军会伤心的。”
楚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直击陌如玉心底。
“他会伤心么……”
陌如玉松开口，满是血腥。他眼中的红色正慢慢褪去，神情也不似方才那般狂躁，楚枫知道，他正在清醒。
乌黑的眼眸不复茫然与疯狂，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他哆哆嗦嗦的地蜷缩进床角，抱着双膝。
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受伤的孩子，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安慰。
“皇上……”楚枫不知所措地站在床前，只能透过薄纱隐约看见陌如玉发抖的身子。他不知如何安慰才能让他的痛苦少一些。
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某些东西会渐渐淡去，却没曾想，那种噬入骨髓的痛，是会愈加深沉的。
“楚枫……”陌如玉颤抖的声音传来，还带着没有消去的哽咽。他伸手撩起玉帘，抬起红肿地眼睛看着他：“我梦到若黎了，我看见……他……他……”
最后那两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
楚枫面色也是变了，伸手按住陌如玉的肩膀，眼神坚定：“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的。”
和陌如玉一样，他也在期待着，期待着在某一天，白若黎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如既往地带着微笑。
“他可是战神啊，怎么可能轻易的死掉！”陌如玉手中握着白若黎送给他的玉佩，有些凉。
“楚枫，我想回去看看。”
“好。”
只有在那里，他才会平静下来。
可是在那里，他也更加的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