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缺回去了,人还活着,我心里稍安了些,如今忧愁的是,我的自由被景琮束缚。
我想尽办法想再出去,但景琮总有法子让我计划落败。
仿佛我的四周都被他装上了监控器,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范围。
为了不出差错,再把我弄丢,他对每一个严防死守房屋四周的人一一排查,亲自上阵验身,如此一来,司徒缺的人要想渗入这城主府,更加难上加难。
他还每日训练府里护卫,加强他们的防御能力。
我想不到,如今的景琮竟能做到如此的滴水不漏,还比司徒缺都强硬,说什么都不愿顺我的意,让我惊愕,让我害怕。
我害怕我会永远都待在这间鸟不拉屎的房间里,再也出不去,见不到司徒缺。
事实如我所料。
日复一日,每过去一天,我的心就慌一天。
愁着愁着,过去了一年。
这期间,我听到打斗声,每月都有,但最终都被景琮那些钢铁铸的护卫给抵退。
这些来打斗的人有巴狂和巴豆,我还听到过刘布的声音,听到过狼牙卫的声音,却独独,从未听到过司徒缺的声音。
我原先只想着,他可能是在东境一战中被景琮的人射箭伤到,伤得很严重,一直在养伤,所以才不来救我。
秉承着这么一个念想,我对他没有丝毫的埋怨,只担忧着他的安危,盼他早日好起来。
可是我日盼夜盼,盼了一年都没听到他的声音,只有他那些属下的声音,我就觉得不对劲。
是不是司徒缺出了什么事情,他是不是遇到危险,抑或是死了?
在房里这一年,我趁着景琮不备,暗中在角落凿了个眼偷学他那些手下练功的技巧,功力得到提升,积累到今日,我要想破出这个地方,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不成问题。
心里一狠,说到做到。
就在我准备出手之际,门前突然倒下一大片的人,来人来势汹汹,紧接着又是一掌,把房门破开一个大骷髅,我还未看清来人,自己已经被抓走。
此人一身黑衣,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让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是司徒缺,也不是景琮。
因为他的气息很怪,很瘆人,地狱的阴森感,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人,怎么有些熟悉?
猛然想到什么,我瞳孔一扩,“难道你是……司徒雨然!”
这种感觉,曾经让我惧怕到骨子里,我一直不想去回忆,是因为司徒缺曾经告诉过我,司徒雨然这个家伙已经被他杀死了,我才放下戒心,不去回忆,哪知道,他竟然没有死!
我颤抖着眸子去看这个人,他突然一笑,竟有些高兴,这高兴并不如他浑身散发的气息那么瘆人,反之,能够让人接受。
就是这种能够让人接受的感觉,更加让我骇然,心慌不已。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会把我过去的一切全部击溃。
他笑着道:“清儿,我原以为你会把我忘掉,没想到一直记着,这一年来受的那些痛苦,便都值得了。”
听到他这句话,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掉了。
也在这一瞬,我突然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难怪司徒缺当年表现那么不对劲。
当年我从草地上爬起来,顶着张超级丑陋的脸去子母镇的时候看到他的人在挖掘子母镇,被挖掘过的地方草都长得半个人高,说明至少挖得有一年的时间。
那个时候,我不以为然,我恨他,我当他是发疯没事干。
见到他一身邋遢,胡子拉碴,我对他很嫌弃,恨并嫌弃着。
如今才明白过来,那才是真正的司徒缺,在我被司徒雨然拐走的那两年,他把子母镇都挖了个遍。
难怪他当年在九尾国会对我说:“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难怪他当年会难么可怜的对我说:“我好些年没和你好好说话了。”
难怪我提到他对我的称呼,说他一会叫我清灵,一会叫我清儿,是不是有毛病,他就会沉默。
难怪……我只要一提到孩子,他就会生气,还会抛下我,一个人去吹冷风。
我现在才彻悟,那不是他那个人爱生气,而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给他生过孩子,而是为别人生了孩子。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恨之入骨的仇人,屡次陷害我的司徒雨然。
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强忍着让自己淡定,开口道:“司徒雨然。”
他立刻有了动静,第一次听我这么平静的喊他,他还有点高兴,“是我。”
却不知,我的心又被他这反应击溃一大片。
我努力平复了半晌,才再度维持了冷静道:“我闻到你身上有血腥味,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微有一愣,旋即很快道:“无事,小伤而已。”
我继续道:“小伤也不行,只要受了伤,那便是大事,你放我下来,让我给你看看伤口。”
他似乎有些惊讶,迟疑了两秒,才道:“行吧。”
他一个旋身落地。
落在的地方是紫乌城的北境。
我无暇关心他落在什么地方,只关心他身上那些伤口,是不是我当年看到的那样。
我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在这上面,我忐忑恐惧地掀开他的衣服。
当那些不可愈合的伤口一条条展示在我的面前,那一张久违的面具展示在我的面前,我心里的最后一点城墙顿时被击溃得再也合不拢。
揭开那面具,面具那张脸形似司徒缺,却不是司徒缺,那双眼睛如漩涡一般,会吸噬人的灵魂,让人畏惧。
更让人畏惧的,是他高超的诅咒和手段,把司徒缺身上的那些不可治愈的伤口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再配上他高超的易容术,成功骗过了我。
至于他的声音,能与司徒缺一样,这想都不用想就能明白,模仿能力这么强的他,二十来年蛰伏在司徒缺的身边,如何不知司徒缺的发音,不知道司徒缺的性子?
我被骗了。
这骗术比司徒缺还高。
难怪他当年能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果然厉害不同常人。
那些年,原来我恨错了人。
我错怪了司徒缺。
真正将我往死坑里推的人不是他,而是司徒雨然。
我原以为,那些往事能够烟消云散,因为司徒缺对我的好,远远胜过于他对我的不好。
我原以为,放下那些过去,我就能跟司徒缺从头来过,只是需要等等时机,等我修炼得强大了,我就冲破牢笼去找他。
可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错了。
从司徒雨然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跟司徒缺划清了界限,那条界限意味着辜负,意味着分离。
眼泪突然干涩胀痛得厉害,两股热流从眼中滴落,有一滴,啪嗒落在我的一只手背上。
过于烫人的温度,让我禁不住低头去看。
竟然是一滴血泪。
眼前慢慢的变得昏暗,黑暗。
我看不清眼前的人,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我不害怕,我只是恨,好恨好恨。
耳边传来那个可恨的人的声音,“清儿,你怎么了?你眼睛怎么了,你看得到我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清儿?”
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他上手来抓我。
我听着他的方位,估摸着他的要害,悄悄抽出袖中的银簪,在他起身的瞬间,迅猛出手,径直抵向他的心口。
“清儿,我对你毫无防备……你竟然……”
听到这声音,心里的恨意更盛。
“司徒雨然,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可恨,很可恨!”
“什么?”
手上银簪送到极限,听着完全失去反抗,没了呼吸,才站起身,往梨原的反方向走去。
梨原,再也回不去了。
眼睛看不见,好在耳朵还算有用,成为我的第二双眼睛,指引我往南走。
只是这靠耳朵走路,速度实在太慢,走得很久,才走出几百米。
“漫儿!真的是你!”
一声惊呼,是在南边方向,在我的对面,听声音,距离有点远。
是景琮。
我下意识的转身就跑,哪知左脚蓦然踢到一颗石子,把我绊得身体倾斜。
我迅速反应,正起身,欲再度迈开腿奔跑。
哪知就在这两秒迟疑间,左手被人抓住。
与此同时,右手也被抓住。
这只手与左边不同,寒冷彻骨,是司徒缺。
身体止不住一抖。
这个人,我惧怕看到他。
尽管,我已经看不见。
“清灵,你的眼睛受伤了,是谁?谁敢弄伤你的眼睛?”司徒缺字字凌寒,哧溜射着寒箭,仿佛只要我说出那伤我之人的名字,他就会立刻将那人剁成碎片。
我不敢说。
我怕一说,我就忍不住流泪。
流泪很痛呢,它比生孩子更痛苦,会烧毁眼睛,会烧毁人心。
我不怕痛,我只怕这泪会吓着他们。
踏哒踏哒。
远处有马匹奔来,一人跳下地。
“城主,前方发现司徒雨然的尸体!系女子头上银簪所杀。”
司徒缺和景琮两人没有回话,周身气息都有点怪。
司徒缺沉默半晌,又道:“清灵,跟我走,我会医好你的眼睛。”
惊得我身体又是一抖。
景琮也道:“漫儿,跟我走,这一次,我不会再关着你。”
司徒缺提高了音量道:“清灵,你别听他的,苏景琮这个人一直都在骗你,这一年来,我不能来看你,是因为被他用了邪术困在暗室里,今日破除禁锢,才得以脱身,他关押你,不是想保护你,而是要利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