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意思是说我是来寻仇的,并非要与你算什么陈年旧账。
我这里虽然输了,但仅仅输你而已,却还没同那肖倾城比试。
倘若你拦着,咱们之间已非适才那一仗,却换了又一仗,不能算我输不认败,别人听去自不会耻笑于我。
善先生闻言闷哼道:“自来时就听你似要找什么肖倾城,老朽并不识得此人。
“你我故人相见,原当一叙前缘,只不过不巧,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远送。
“另请节哀顺变,委实可惜。”
秋白本以为是沈家的人来找她,知不是后,心下稍安。
屋外二人酣斗之际她关心的只是谢离安危,但也知若是黄袍客胜了,可也大事不妙。
听到黄袍客说“见笑了”,抬起头来看着谢离问道:
“谢大哥,看来这个坏人认输了,还要做什么?”
“他是认输,但还要找肖大哥,要善爷爷让路,善爷爷不答应。”谢离答道。
就听黄袍客冷言道:“方才那妇人已然漏出口风,肖倾城必在这几间泥房之内。
“说你才看过他,也不会错吧?”
“谁家没个头疼脑热,我走街串巷惯了,你怎就妄下断语?”善先生反诘。
“说来说去,你护定他了?”黄袍客已然不耐烦。
善先生正色道:“不论他是倾城之色,还是落燕之容,与我何干?
“只不过这一家人与我多年交情,不是你想进就……”
忽地不说了,一副懊恼神情,随即平复。
“我只找肖倾城,与旁人无干。”黄袍客说着进前两步。
善先生大踏步前迈两步,与黄袍客更近,大笑道:
“哈哈哈,多年没见,你怎成了趁人之危之徒?”
“此话怎讲?”黄袍不解。
善先生左跨两步,边走边道:
“你明知那人中你徒弟剧毒,无法动弹,你却偏要此时报仇,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
黄袍客一愣,半晌才道:“只因为仇深似海,着实疏忽了这一层。
“如今已是第二日,我三日后再来。”
善先生道:“三日之后只不过能动弹而已,功力却不能恢复。”
黄袍客不由得冷笑:“这般深仇宽得三日,江湖人还要赞我大仁大义。”
只听一声长啸,再无声息。
善先生道:“都出来吧。”
四人急涌出来,善先生一摆手,要他们站住。
但见草芽儿摇着尾巴围着善先生转圈,而善先生又复弓腰曲背。
“善爷爷,你可真厉害!什么时候教我吧。”谢离语带欢声。
善先生将包袱拧个扣子,放在地上,向旁边挪将两步,说道:
“老九,你去找个地方把这布包埋掉,越深越好,千万别松开,即刻就去。”
谢四九过去提起包袱转到后院去了。
叶千千道:“善先生,进屋喝碗茶再走如何?”
她本想说进屋歇一歇,但此时知道善先生也是个会武的,刚与人比试过,若说歇一歇,好似说他累,恐犯忌讳,便改口说喝碗茶。
“你这丫头,我喝什么茶?却是要歇一歇。”善先生一语戳破。
“你们还不快去扶你善爷爷。”叶千千脸上微红。
善先生长剑跌落在地,急道:“别过来。”
谢离、秋白慌忙停住,善先生又喘两口气,缓缓道:“过来吧。”
二人这才上去,要将善先生搀进屋去,善先生却要谢离背他。
背进屋去,找椅子要他安坐,却直要躺下,又将他背到谢离房中,放在床上。
见叶千千端着一碗水过来,善先生道:
“丫头,先不喝水啦。我中了……那人的十步清风散。
“刚才在外面,为不让他起疑心,我已走了数步,再走几步,就一命呜呼啦。
“你去把老九找来,把我那天给他的成药切半根用温水化匀,与我服下。”
叶千千道:“在我那里,我这就过去。”
转身出去取药,不多时便回来,将那半根药化开。
谢离喂善先生服下,边喂边问:
“善爷爷,肖大哥和你中的毒一样么,怎么他和你不一样。”
善先生服过汤药,开了口:
“傻小子,肖帮主中毒比我深的多,而且是伤口中毒,我只是吸入了少量。
“那肖帮主若非受伤不能走动,恐怕早见了阎王,神仙中了那毒也走不出十步。”
“那被肖大哥扎死的人就是那人的徒弟吧。”谢离问道,善先生微微点头。
包袱已埋,谢四九回来问道:“那袍子里包的就是十步清风散么?”
善先生又微微点点头。
“你老人家几时能好?”叶千千想起一事。
善先生道:“午间便好,可就麻烦你们啦。”
叶千千道:“哪里话。”善先生又道:“你们适才害怕么?”
叶千千道:“怎么不怕?心都快跳出来了。”
善先生道:“怎么不打后门走掉?”
谢离瞪圆了眼睛,“啊?善爷爷怎这样说?那不就剩你一个人啦?
“再者说,即便想走,你不是说那肖帮主不能挪动么,怎么走啊?”
善先生笑笑,看看叶千千,“你终究生出来个好孩子。”
“你这丫头方到这个村子的时候,比她要年长,也这般俊俏,样子也一般孱弱。”
虽对着叶千千说话,眼睛却没离开过秋白,直看得她手指绞个不停。
“你老人家怎么想起来说这个?你……明早果真能好?”叶千千凝重问道。
善先生道:“这个准头我还是有的。怎么,怕我这是临终之辞?
“呵呵,日薄崦嵫的人啦。”
叶千千忙道:“莫说……冲喜的话。”
善先生转开话头:“迩来已十七八年矣,那时这梅子岭才四五户人家,你来时只说你二人是逃婚出来的。”
谢四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叶千千羞如少女,说道:“善先生,离儿还在这里呢。”
善先生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愧道:
“委实不该说,这逃婚实乃大不礼,不该说,不该说。”
“逃婚?”谢离生出疑惑。
“想那时多亏善先生照顾,之于我夫妻二人,不啻再世父母。”叶千千岔开话题。
“唉,货离乡贵,人离乡贱……”善先生叹了口气。
又仔细瞄瞄秋白,忽道:
“你这位小朋友莫非也是逃婚出来的呀?你们谢家的爷们儿都似这般有福,呵呵。”
“我并非逃婚出来的……”秋白慌忙争辩,脸上时红时白。
突觉得自己说的也不全对,喃喃地说:
“我和谢……谢大哥不是,不是你说……的样子……”
善先生笑道:“那就是老朽口不择言啦。树老根多,人老话多,勿要见怪。”
“善爷爷,听你的意思,是说我要和秋姑娘有什么事么?”谢离突然插嘴问。
“啊?”秋白失声叫道。
叶千千怒道:“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这还要秋姑娘以后怎么做人?
“秋姑娘,他素来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可千万别见怪。”
秋白只管低头,谢离道:
“这不是我说的,是善爷爷说的么,而且我也没说什么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闹?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解你惹下的祸事吧。”叶千千一时提高了声音。
“有善爷爷在这,咱们不用害怕。”谢离也不以为意。
“只怕那人找来帮手,不知为何,今日却只他一人。”善先生有些担忧。
叶千千忽道:“你老人家似与那人颇有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