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大哥猜的吧,我也不敢坐准。”秋白答道。
心想:“看来这谢家是这个姨姨掌事,什么都得他拿主意。
“九哥,你看这是怎么回子事?”叶千千转头问向丈夫。
“世间如此之大,巧合的事也是常有的。”谢四九道:
“离儿,那这个肖帮主因何被人追杀,那梦中人没和你说么。”叶千千又问谢离。
“那倒没说。”谢离说着眼望秋白。
秋白道:“也没与我讲,他只说到时岳阳楼外自会一阵大乱。
“要我趁那沈家的人都在聚精会神之际,便即逃走。”
叶千千道:“他正躺在咱们家中,不知是福是祸。”
“没人看见我抱他回家。”谢离说道。
叶千千嗔道:“你怎知那城中无人认得你?”
谢离听言觉得甚为有理:
“那两个衡山好汉却被那恶人认出家数,不知眼下如何?”声音低了下去。
“人家学武的高人,你怎和他们相比?”叶千千追问。
谢四九道:“离儿这也算是侠义心肠,莫要怪他啦。”
叶千千听到谢四九开口,言语便登时软了下来:
“九哥,你就护着他,他才这样不知深浅。”
抬起右手,将两鬓的头发拢到耳后,一双妙目望着谢四九。
秋白心头登时不知被谁掐了一把,暗念道:
“原来这谢伯伯只消一句话,便似按住她脉门一般,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秋姑娘,你没事吧?”谢离问道。
秋白这才“嗯”道:“伯伯、姨姨、谢大哥,若再没什么事,我想先去歇了。”
叶千千道:“你也累了一天啦,快去吧,明日你伯伯去打探打探。”
秋白便起身离去,待推开那屋门,直觉一团乌黑。
忽见两个人影映在对面墙上,不禁大骇,一看却都像自己。
“忘记与你掌灯啦。”就听身后有人说道。
回头见叶千千端着两盏油灯,忙接过一盏,方要道谢,叶千千转身已走,留她一人孤立。
秋白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吃饭的谢离,进了小屋。
……
待到戌牌时分,谢离与谢四九便按善先生所言,喂肖倾城服下汤药。
果然如善先生所断,肖倾城醒转过来,亦又昏睡过去。
院中犬吠狺狺,是草芽儿,谢离在屋内对它说道:
“你回去告诉善爷爷,跟他说的一模一样。”
那狗儿摇摇尾巴,跃出柴门走了。
谢离手持斧锯一阵砍剌,不多时,拼得了一张床板,搭进屋去。
翌日清早,谢离睁眼醒来,听肖倾城呼吸均匀。
起身摸一摸他额头,不似先前那般烫人,心想不错。
进到堂屋,叶千千正在纺线,头也不抬,说道:
“去叫你爹爹起来,饭菜在锅里热着。”
“秋姑娘醒了没有?”谢离问。
叶千千答:“还没……”
话音未落就听那小屋“啊”的一声,谢离方要奔去,叶千千急道:“你干么?”
谢离方觉不妥,停住不动。
昨夜秋白和衣而卧,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好不容易睡下,只见那沈家公子一阵狞笑,朝自己扑来。
方要叫喊,又见爹爹妈妈在十字街头烧着纸钱,痛哭流涕。
正要告诉二老孩儿尚在人世,忽发觉谢离正抱着自己狂奔不已,后面跟着一群人,大喊大叫要杀自己。
“秋姑娘,你个女儿家,常宿别家恐非长久之计,还请自便吧。”
耳中传来叶千千冷冷的声音。
说来奇怪,此前那些人事却并不觉得十分可怕,单单这一句话,吓得秋白“啊”的一下,叫出声来。
翻身坐起,却是一梦,再看窗外,天色似已放亮许久。
房门打开,叶千千来到床边,“做噩梦了吧?”言语轻柔。
秋白微一点头,抽泣道:“梦见我父母了,不知道他们现在何方。”
叶千千幽幽道:“债啊!唉!想亦无用,不如起来吧。”
谢离换套衣衫,要与爹爹到山上砍柴去卖。
吃过早饭后,秋白瞅准一个机会,叫住谢离,嘱他要早些回来。
谢离一笑,便应承于她,与谢四九一齐自后园走了,秋白不舍地看着谢离不见人影这才返身。
没有谢离在家,秋白浑不自在,也不知该与叶千千说些什么。
便帮她做些家务事,或是洗碗刷盆,或是扫土除尘。
叶千千一百个“不用,你快歇歇吧”,她只管忙碌。
只不过做家务的本事着实差着不是一星半点,只纺线还做过,熟一些。
其间二人不时聊几句闲话,不深不浅。
到该准备晚饭的光景,秋白要看灶,却被止住,许是叶千千怕她一个不慎,就引火烧了房吧。
秋白见叶千千聊的虽是家常事,仍透出谈吐不凡,做起活来亦是干脆利索,心中不禁一阵惋惜。
直觉此等不俗的女子,只应琴棋书画,怎奈柴米油盐?
心道:“看她对谢伯伯一往情深之态,难道是为谢伯伯才甘愿如此的么?
“我今天也是抢着要做这些粗鄙活计,那我是为谁?为我自己?
“为让谢大哥妈妈不觉得我无任何用处,留在这里白吃白喝?
“我连一死尚且不惧,还怕她赶我么?
“是为谢大哥么?若为谢大哥,那着实离奇地荒谬……”
想着便有些走神,脸颊不禁微生血色,幸好叶千千忙着喂鸡,并未见到。
这一天着实为秋白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日,好不容易盼着谢离回来,这才松下神来。
谢离简说了在小馆儿探到的消息:
许多人都在传昨日午间岳阳楼前之事,有人说肖倾城被一个不知名的少年救走;
有人说被衡山剑客救走;
也有人说衡山两个好汉皮毛未损回山去了,并未带着肖倾城;
还有人说那三合帮的弟子不知为何与沈家人火拼起来,只杀得两败俱伤,惊动官府,将那慕少龙赶跑;
也有人把个肖倾城形容得神乎其神,甚至说他生出一对翅膀,自岳阳楼上飞了。
终了说道:
“秋姑娘,我爹爹还听到,说秋家三小姐被恶人掳去,因誓死不从,被绑着石头沉在洞庭湖底了;
“而秋老爷子早在那之前便全家搬走了。”
谢四九在旁边不语,只是点头。
秋白一言不发,过去半晌才问出一句:“有扶叶的消息么?”
谢离思索一阵,跺脚道:
“她不知道被谁捅了好几刀,死在岳阳楼院内,也不知是沈家的人还是三合帮的人干的。”
秋白瘫坐在地,半天才喘过气来,泪珠不断线似的落下。
“谢大哥,我就只剩……只剩你一……就只剩你们一家人啦。”
谢离慌忙好言相劝,一面要扶她起来,一面眼望着叶千千。
叶千千何等蕙质兰心?早听出话中深意,这是求自己收留她。
只不过若不这么说,倒或许恻隐之心一动,便收留了她。
但见她拐了个弯子来说这事,虽是伤心之下,言语出于真心,却也惹得叶千千心眉暗蹙,觉得她似在耍小小的手段,便了生少许的厌恶。
冥冥中还觉得这女子说不准要和谢离闹出什么祸事来,是以又变了念头。
因说道:“你父母只是离开巴陵,并未出事故,怎么却说什么人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