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他带她去了南江一带。这是她,第一次出府。
随影被他派去夺剑,他身边就只剩下她。而他去南江,是为了查私盐官营之案。
马车入了南江闹街,她掀开帘子,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东西,不由想起与笛木出宫去了街集那次。琉辰国的市街也是人声沸沸,一片欢喜。
想到琉辰,她神色暮然黯淡,他看着她骤变的脸色,不语。她总是给他太多的多愁伤感,可她才多大,尚未及笄,到底有何可愁?有何可哀?
陌灵,你真是让本皇子,捉摸不透。
“等等……停下!”忽的她冒出一句,那车夫将马停下。他眼中沉暗,谁是主子?他未说话,她就敢命令。
她哪儿顾得上身旁男子的冷眼相待,公主的口气随之而出,他就这么看着她跳下马车,车帘撩起,是她指着一个妇人手中的糖葫芦问道,
“这是何物?”
“糖葫芦,可好吃了!姑娘来一串?”
红色的大珠子串在一起可以吃?琉辰有的,这儿没有,可这儿见到的,是琉辰未见过的。
她是想买,可她……没钱。
转头,看着车里的男子,眸光中有着期盼。她没钱,可他有。
第一次从她眼中看到所求之欲,可为何只是对一串糖葫芦?
那妇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
“这位爷,就给小娘子买一串吧!”
小娘子……她一恸,转头向妇人欲想解释,
“我不是……”
“付钱。”
他打断她的话,车夫示意点头,将钱给妇人。妇人欣喜地看着手中的一锭银两,果然是大户人家,将糖葫芦递到她手中。
她微愣地接过,而后盯着那罕见之物,嘴角一乐,勾起笑靥。
他慵懒眯眼,就这般,容易满足?
马车继续前行,女子端详着糖葫芦不曾一动,男子讥笑:
“……还不吃?”
言下之意,有何可看?
“当真……能吃?”
他差点被她逗得笑出声,这女人,真未见过糖葫芦么?
“你……皇子吃过?”小脸上全是疑惑,不解问他。
他一抹鄙夷之色,这东西,他堂堂皇子怎会碰!
“皇子也未吃过么?那,奴婢请你吃!”说着,很自然地递向他。
她方才说什么?请他?!
“这是本皇子付银子买的。”
丫头,你是不是混了?她一道窘迫划过,又想着何,回道:
“可这……是你买给我的!”
坚定地让她理直气壮,他凑近她的脸,两两相视,两颊让他忍不住想要一吻芳泽。
“本皇子有说是买给你的么?”
是她,自作多情了么?!
她自嘲,凭何大言不惭说是给她的?她只是婢子……
“还给你……”头也不抬,就朝他送去,也不管他是否会接,就放手。似是铁了心不要他的糖葫芦……
“啪——”如她猜测一般,他未接,糖葫芦掉下,发出一声响。
“你!……”他怒,她在使性子,只因他的戏趣。
“是奴婢的错,污了皇子的马车。”说着,冷着脸拾起糖葫芦,掀帘,丢出窗外。
这是他给她买的第一份东西,就这么被她理所当然的丢了!
“总之一切都是奴婢的不好,皇子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就是!”
这哪儿是悉听尊便,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他已是怒不可竭,活了十几年,她还是第一个与他作对的人。
“皇子,张府到了。”
……
下了马车,便看到十几个人候在张府门前,这阵势蛮大的。
“卑职恭迎三皇子。”鞠躬行礼地就是这南江一带的地方官,张傅海。身后是他尚未做官却花名满天的儿子张齐。
之所以花名满天,是因——在南江,无人不知张大人之子夜夜留恋于青楼唱晚,身边侍候的女人无数。
“张大人免礼……本皇子此次前来想必大人也知所谓何事。”
“卑职自会与皇子协作,查出此次贩盐的逆贼。”
他眉宇轻佻,勾勒一抹冷笑,
“如此甚好。”
“皇子里面请,卑职为皇子摆了酒宴接风。”
……
一场接风宴,讲得全是她不知的事,有些犯困,却是总觉席上的张家公子张齐时不时看着自己。
宴席一散,张傅海找了两个婢子来侍候他,她也知,这两个婢子所谓的侍候别有深意。可他委婉相拒,还说了一句……灵儿,侍候本皇子就寝。
说完,当着众人面搂住她的腰入了屋子。
灵儿……叫的她心头恶寒。
等等,他们,今夜要共处一屋?
上次他要强自己的记忆还未平复,今夜他……
“放心,本皇子不碰你。”
确实,他没碰她,准确说,她碰不到他。因为——该死的萧越宸,竟要她睡地,他睡榻。
只有一条衾被,他丝毫未怜香惜玉自个儿盖上就睡,她气的直咬牙。知他是在惩罚自己今日在马车上惹怒了他。
是夜,她只侧倚在木桌上,浅浅入睡。
半醒半梦,迷离中有个温暖的怀抱晕暖了她的身子。
小时候,娘亲的怀抱就是这般温暖。
“娘亲……”她低低的梦呓传来,他低首看着怀中女子,她定是梦到了她死去的娘亲,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般甜馨,就若初生的孩提,有着憧憬的美好。
陌灵,你的经历又是何样?与我一般无可奈何么?
他今夜,只想抱着她入睡。
……
清早的一缕微光透入屋中,她眼睫轻轻一动,慵懒睁眼。这一觉,睡得很好。
身子微动,想要起身,却发现一只大掌按在她的肚腹,侧头,是他贴近的英俊之容。
她才意识到,自己被人从椅上抱到榻上,抱到他怀中,一夜,与他同床共枕。
她简直要羞耻死了,在琉辰国,除夫妻外,男女共处一室,并共睡一榻,是女子不贞不洁之举。
而她……
挣开他按在她腹上的手,身子向后退,却只听见“咚——!”声响,她从床边沿处滚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