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思在看到孙权仁那封绝笔之书时,已是在孙权仁的葬礼之上。
他身子抖若筛糠,满目尽是泪珠,一直摇着头,不敢相信信上所写的一切。
祖父怎么能为了他与长乐公主做成这一笔交易呢?
他脑海里忽的想起谢珺瑶的话:“本宫与孙大人做了一笔交易,内容是什么,驸马很快就知道了。”
他更加激动的颤抖着,脸上逐渐被愤怒溢满。
他不顾下人的阻拦,冲出房间,咆哮着质问道:“公主在哪?长乐公主在哪!”
他这突然发了疯的模样,吓得周围人身子一缩。
孙夫人不知什么情况,只以为是他与谢珺瑶吵架了,忙上前好生劝道:“永思,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说,要这般大吵大闹的。公主的病才好,你这般大吼大叫的再吓坏了她,病情加重可怎么办?”
表面孙夫人是记挂着谢珺瑶的身子,实则她是怕孙永思惹怒了谢珺瑶,给孙家招来祸患。
孙永思听着她这话,更是气极了。
人人以为长乐公主的病是寻了名医治好的,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长乐公主从头到尾都没疯,她把这群人当傻子似的戏耍。
孙永思想把这些事宣扬天下,但想了想孙家,想了想孙权仁留下的绝笔之书,生生又把这口气给咽了回去。
他缓了缓面色,柔下声音来道:“母亲,我与公主有一些急事要说,所以才这般失态。母亲切莫为了我们担心,您可知长乐公主去哪了?”
他把这话尽力说得的平和,像是真的没事的样子。
孙夫人打量了他的神色再三,才微微放下了心来。
“我适才瞧见公主,好像往后院去了。”
她也不怎么确定,又拉来身边的婢女。
“公主是不是去后院了?”
婢女想了想,点头道:“是,公主是去后院了。奴婢刚才瞧着好像聂元白聂大人也去了。”
她这话一说出口,又意识到了什么,忙住了嘴,紧抿着垂头不再说话。
但这话已经让人听见了,孙夫人脸色怪异了起来,拉着孙永思试探性的道:“公主她···”
孙永思心乱如麻,哪能再有耐心听她的话,甩开她的手,就急匆匆的去了后院。
孙夫人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一拍大腿,嘴里道着:“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她恨铁不成钢的剜了一眼小婢女,气愤的直跺脚。
“你这张嘴啊!”
小婢女委屈的垂下头,不敢多言。
孙夫人也无心再去责备她的过错,急急忙忙的就追着孙永思的背影追了上去。
“本宫听人说,聂大人是严州人。”
谢珺瑶才说出这么一句,身后就传来一声怒不可遏的喝斥。
“聂大人!”
谢珺瑶和聂元白一齐回头瞧去,瞧见孙永思带着满脸的怒气,步履匆匆而来。
谢珺瑶一见他这模样,便知他是看了孙权仁留下的书信。
而聂元白就不这么想了,他以为孙永思是见他与长乐公主在一起说话,吃味气急了。
孙永思冲到他们面前,刚想质问谢珺瑶,又顾忌了一下聂元白,把话又给咽了回去。
他转头朝着聂元白怒哼了一声,“聂大人,您在祖父的丧礼上,与公主单独在此说说笑笑,不妥吧?”
他这阴阳怪气的话语,让聂元白一听,更是印证了心中所想。
聂元白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周围。
“光天化日之下,我与公主在此交谈,有何不妥?再说,公主与我身边的下人都在这儿,还怕人说什么吗?驸马是不是想多了?”
他从头到尾都是彬彬有礼的,说话也是不急不躁。
无论是谁在这里看着,孙永思与他相比,俨然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别人不知道聂元白的那些道道,孙永思可是最清楚的。
他都数不清在聂元白的手里栽过多少跟头。
当初陛下赐婚他与公主,聂元白转头就把他以庆祝的名头带去万花楼,结识了花魁孔氏,还因为这醉酒的一夜春宵,有了孙坻。
他心中说不后悔那是假的,并且他还一心认为谢珺瑶这般待他,就是因为这个。
“那我以主人的名义请你离开!”
这话是从孙永思的牙缝里蹦出来的。
聂元白到现在了,也不恼,朝着谢珺瑶彬彬有礼的垂头,温言道:“公主之约,微臣一定按时到达。”
说完这话,他连理孙永思都不理,直接转头就走。
孙永思气恼了,却又没处发脾气,只能对谢珺瑶质问道:“公主与他有何之约?公主莫不是散漫惯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公主已经不是未出阁的女子了!”
这话说出,连曼霜都怒变了脸色,喝斥道:“驸马慎言!诋毁公主名声,这罪名,整个孙府都担不起!”
孙永思听着这赤裸裸的威胁,面上怒气虽更胜了,却也不说话了,就闷着在那儿生气。
谢珺瑶不紧不慢的把视线从聂元白那儿收回,轻叹了一口气,似是劝告般道:“你若是生了他一般的心思,也不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了。”
孙永思闻言,先是恼羞成怒,随即反应过来。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谢珺瑶似是不屑的瞥了一眼,巧笑道,“也是个不入流的。”
孙永思瞧着她这幅神秘莫测的模样,恼怒散去,心底升起惧意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已经被谢珺瑶折磨的受不了了,日日惶惶不安、提心吊胆。
其实谢珺瑶什么也没做,他所有的惶惶不安、提心吊胆都是因为他自己,因为他那颗黑了的心。
“本宫想干什么?”谢珺瑶一听这个问题,直接就笑了。
她媚眼如丝的看着他,满是趣味的问道:“本宫一介女流之辈,父皇不爱母后不宠,无强势母家,也无兵无权,除了仅剩下的这个残破身子,还能有什么?驸马说说,本宫能干什么呢?”
说完,她肆意张扬的笑了起来。
孙永思听着她的笑声,觉得汗毛直竖,身上发冷,周遭都是阴戾森冷之气。
谢珺瑶止住了笑声,别有意味的瞥了一眼孙永思的身后,走上前笑着道:“孙大人留给驸马的信,想必驸马已经看了个明白。本宫也就直言吧,驸马现在还有命在这儿跟本宫说话,那全是因为孙大人。不然。”
她的话语忽的止住了,笑意更浓起来。“不然,驸马猜猜,这偌大的孙府还存不存在。”
这话里的威胁,孙永思听了个明白,他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脚步害怕的往后退去。
谢珺瑶冷眼看着,也不阻拦。
“驸马,本宫希望你听听孙大人的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总是不会骗你的。你若能瞧清找准自己的位置,本宫自然不会难为你。”
她踱步上前,捏着孙永思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有一个道理不知你清不清楚,你是本宫的驸马,自成亲那日起,你我的命连在一起。有本宫的活路,才能有你的。”
她从牙缝里吐出这话后,也不去看孙永思受惊过度的脸,厌恶的把他一甩。
谢珺瑶领着曼霜又走了两步,装作才看见孙夫人的模样,惊讶道:“呦,孙夫人也来了。本宫与驸马说的高兴,竟是没瞧见呢。”
孙夫人将一切都看了个着,也将一切都听了个着。
她吓得腿一软,差点摔下去。
“是··是·公主。”
她抖索的话不成句。
谢珺瑶柔笑着好心提醒道:“那就请孙夫人好生劝劝驸马吧。”
孙夫人身子僵硬,笔直的站在那儿,动都不敢动,好不容易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没了。
她连头都不敢回一下,连滚带爬的跑到孙永思身边,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永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孙永思眼神呆滞,直直的看向前方,直到孙夫人问了好多遍,他才艰难的说出了一句:“她就是个讨命恶鬼!”
是了,此刻的谢珺瑶就是一个从地狱怕回来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