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内,老尤头低垂着头,视线里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靴子。
他顺着向上抬头,看见了整个东越的王。
他前一秒还在想着见到帝王要说些什么,下一秒帝王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没有丝毫的惧意,反倒是大胆的打量起眼前的谢必烈。
这就是陛下吗?
发福的模样中,还是依稀能瞧去昔日的风采。这般的风采,也难怪当年会有两个女子为了他奋不顾身。
一个将门虎女,一个大家闺秀,谁输谁赢,不用再去翻看那段历史,便就已经明了。
“指使你说那些话的人是谁?”
这是谢必烈问他的第一句话,话里明显带着愠怒。
老尤头看着眼前喜怒不行于色的帝王,慢悠悠的道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字:“天。”
谢必烈明显的不屑笑了一声,“那你的天又能帮你解除些皮肉之苦吗?”
老尤头听着这讽刺的话语,明了他是要动刑,但脸上还是优哉游哉的,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晃悠着脑袋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谢必烈抓住他话语的错处,立刻反驳道:“天既已将万物为刍狗,又怎么会因一人之死,将天怒于人间?”
老尤头不紧不慢道:“因为太子不是人,他若登基,那便是在明君之上的千古圣君。如此明星,一旦陨落,是天下百姓之灾,天如何不哀之痛之?”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陛下,太子是您的儿子,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有谁比您更清楚吗?一个人想要伪装很简单,但想一直伪装绝非可能,他不经意的一举一动都露出马脚。难道在陛下的心里,太子的仁德、温良、恭孝都是假的吗?”
“整个东越上至尊贵的皇后,下至黎民百姓,就连宫里最低等的宫人,可曾说过太子品行一点的偏差。若是没有,那他便是真的良善,真的仁德,真的恭孝!”
他忽的有些激动起来,“就连西吴大汗忽蒙哥那般傲慢无比的人,都能称赞上太子一句人中翘楚,太子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谢必烈冷漠的瞧着他,问出的还是那句:“指使你说这些的人是谁?”
老尤头所有的话语都止住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陛下不如直言,到底是想从草民口中听到谁的名字?”
他又猜测道:“长乐公主吗?”
谢必烈默不作声,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老尤头叹了一口气,神色似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直言戳破谢必烈的心思,“陛下心中真正顾忌的人是长乐公主,因为她跟陛下太像了,有一样的野心,有一样的才谋。”
他话锋忽的一转,“但是陛下,长乐公主这般的聪明,又怎么会走出如此蠢笨的一步呢?她所有的筹码就是太子,她不容许太子出一点的事,又怎么会在这不是万全之时,做出如此慌乱急促的选择呢?”
“陛下想一想,是从何时陛下对公主和太子心生忌惮的?”他下断言,“那其后之人就是何时开始布局的。”
谢必烈神色莫测,“是长乐让你与朕说这些的?”
老尤头笑了,也不答话,反而是道:“陛下,草民曾夜观天象。太子是夜空中最闪耀的一颗明星,在这颗明星旁还有一颗略显黯淡的星星。那是公主,公主之星一生职责都是守护太子。如今太子之星陨落,公主便就成为了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
“陛下一直怀疑草民是公主的人,因为草民每一言都是向着太子和公主说的。可是陛下,草民其实只是个一心向着陛下的人。草民每一言都只是将实话说出,像陛下这般聪明的人不会参不透其中的道理。”
他平静的再次提醒:“陛下,太子含怨陨落,天地盛怒,降灾祸于世,惩戒小人之乱,万人沉默之罪。三日之内,必出荧惑守心之天象。三年之内,严州必有河灾。五年之内,东越必陨灭西吴之手。陛下若是还不信草民肺腑之言,只需等待三日便可。”
谢必烈阴枭的看着他良久,一言不发的甩袖离去。
刘国安小碎步在后面紧跟着。
这个老头说话太过大胆,一旦圣怒,刹那间便就是人头落地啊!
谢必烈脚步匆匆,冷声吩咐:“让贺骁领兵回来,再召他进宫来。”
谢必烈刚回御书房,宫人就匆匆跑来,禀报道:“陛下,不好了,百姓闻讯孙大人死之事,聚集在宫门口,跪地请求陛下彻查太子一事。”
谢必烈身子一震,险些有些站不住,刘国安慌忙上前扶住。
他担忧的唤了一声:“陛下。”
谢必烈推开他的手,下令道:“让大理寺彻查太子一事,务必三日内,给朕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