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下,皇宫里点了灯,但也能依稀照亮那一片小天地。
到了陛下用晚膳的时间,宫人们步履急促的在玉阶上来来往往。
走过去,走回来,做的同样一个动作便就侧头瞧上一眼跪着那人。
准确来说,是瞧上一眼跪着那雪人。
人一旦静下来,总是可以想到暴躁时所想不到的东西。
谢珺瑶低垂着眼跪在那儿,她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
这一个局很简单,处处布满漏洞,只要当时的她静下来,好生想一想,便就能轻易破了此局。
可她偏生叫两个字眯了眼,情与爱。
她自诩生性薄凉,却没想到有一日也会坠入这情爱之网。
局很简单,他故意让暗卫看他出事,好引她入崇福寺,让赵慧卿牵制她不能离开。他又传消息给阿赟说她出事,阿赟虽方寸大乱,但也会传信去公主府求证。而她那刻被困崇福寺,府中暗卫尽数带出,没人知她行踪。
如此,阿赟便就真的以为她在外出事,带兵来救。这一举动,恰恰就应了谋反之言。
局很简单,只需他以情爱乱她心思,方可诱她走向现在的深渊。
想透了这些,谢珺瑶忽觉脑袋空了,心也跟着空了。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她没有抬头,但也知是谁。
他没丝毫停留,连眼都未瞧一眼,好似擦肩而过之人是个陌生人。
脚步声又传来,这一次却停下来了。
“公主昔日嚣张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武彦含笑淡问,一派谦谦君子之气,可偏生这问出的话语是尖酸刻薄的。
谢珺瑶强忍下腹部传来的痛意,面若无事的浅笑。
“那大人言今日之语时,可曾想过明日?”
武彦笑容冷下来,“用不着公主担心。”
他扔下这么一句,甩袖离去。
谢珺瑶缓慢又机械的抬起头来,因这一动作,身上积着的雪簌簌落下。
借着昏黄的灯,她看着他那道颀长的背影站在殿前,脑海里不听话的冒出此生第一次相见时的模样。
他站在马车下,身姿依然是如此。可谁能想到这幅锦绣皮囊下藏着的心,比她还要狠。
她恨,眼里却没了一丝的恨意。
她悲,却是流不出一滴的眼泪。
“你以为你们赢了吗?”
她淡淡说道。
声音悲凉又微小。
贺骁耳朵一动,微微侧头,视野里只有一片模糊,瞧不见任何的东西。
刘国安开门走了出来,恭敬道:“两位大人请。”
贺骁收回视线,缓步走入。
殿内的帝王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旁边榻桌上放着的熏香袅袅。
“微臣参见陛下。”
贺骁与武彦行礼。
谢必烈迟缓睁开眼的时候,手边上了一盏茶。
他垂眼看去,茶盏中半颗红枣在水中飘摇。
他面色一暗,一甩手,“啪”一声,茶盏摔在地上。
宫人立刻跪了一地。
谢必烈略显急促的呼吸变缓,视线略过每一个人,最终停在贺骁的身上。
“他呢?”
“坠入山崖,无处可寻,微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贺骁掀袍跪地请罪。
谢必烈绝口不提他的罪,只是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坠入山崖,无处可寻。”
贺骁拿出玉佩,双手奉上。
“这是唯一的遗物。”
谢必烈对着刘国安朝玉佩使了一个眼色,刘国安立刻领意起身,接过玉佩,走到他身边,双手送上。
谢必烈接过玉佩,看了两眼,便就随手丢在桌上。
他视线又转至武彦身上,幽幽道:“长乐今日去了哪?”
“公主随身的婢女说,公主与镇国公家小公爷夫人一同去崇福寺祈福。微臣派人赶去崇福寺查证,却发现寺里的僧人尽数被屠尽。”
“死无对证?”
“微臣虽在崇福寺没查到什么,但抓来了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和门客。只需审讯他们二人,便可知道一二。”
贺骁侧眼看了一眼武彦,面色依旧。
谢必烈随意道:“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是。”
谢必烈神色有些疲惫,他翻了个身子起,换了个姿势倚在榻上。
“还有事吗?没事就退下吧。”
武彦刚要行礼告退,就听见贺骁道:“微臣还有一事想恳请陛下。”
武彦的动作停下了,他眼里露出探究之色。
谢必烈对他的话,脸上看不出有多大的兴趣。
“讲。”
“微臣心中一直有一个心上人,今日斗胆想请陛下赐婚。”
此言一出,谢必烈眼中疲态倏然消失。他双眸微眯,紧盯着贺骁。
“何人?”
这两字一出,整个殿内的气氛都压抑下来。
“傅家小姐,傅华荣。”
话音还未落,殿外突然发出一声宫人的尖叫。
“血?”
“是血!”
贺骁瞳孔猛缩,旋即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