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以后,一个内侍急匆匆穿过尚武门,上了玉阶,见到门口立着元德,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后才起身低语了两句。
仅是这两句就让元德变了脸色,他急匆匆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陛下。”
殿内的帝王刚睡着,被这一声惊呼所唤醒,睁开的眼眸里阴云翻滚。
刘国安睨了一眼元德,小步上前,恭敬道:“陛下醒了?”
谢必烈深换了一口气,由他扶着起身坐着。
“何曾睡过。”
这么一句让刘国安面上一尬,慌忙赔着笑脸,“是小的言错了。”
谢必烈也不理他,将视线投到元德的身上。
“何事?”
元德就是再被吓愣了心神,也压不下带着急意的声音。
“陛下,长乐公主小产了,生命垂危,驸马恳请陛下派太医前去。”
刘国安闻言一惊,再想想殿前的血就一切明白了。
他下意识的将视线转到帝王的脸上,见他正陷入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是一刻钟以后,报信的内侍又急匆匆的回了公主府。
孙永思在院外急得团团转,屋里是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却听不见一丝的叫喊。
他一转头见内侍来了,慌张迎上前,“太医呢?”
他看了看内侍的身后,空无一人,心立刻更慌了起来。
“太医呢?人呢?”
他连问了好几句,内侍如哑了一般,颤声了许久,才吐出一句:“陛下说太后旧疾复发,太医都去了太后那儿。待太后那儿安然了,自会派太医来。”
孙永思一下子怔住了,待太后安然,怕是公主也要香消玉殒了。
屋内忽的传出一个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身子震了一下,想都没想快步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府门,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眼前。
自马车上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祖父孙权仁。
孙永思一见他,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再也绷不住了。
“祖父!”
孙权仁快步走了上来,急声问道:“公主可好?”
孙永思用力摇了摇头,带了颤音。
“公主小产情况危急,陛下迟迟不愿派太医前来,公主怕是··怕是···”
他说到这儿,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孙权仁大惊,他得了信就立刻赶了来,却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这般危机的地步。
他不敢再拖沓,忙道:“你快随我赶去宫里。”
孙永思点了点头,便立刻扶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快速行到宫门口,此刻宫门已经关了。
孙权仁直接掀起车帘,递了一个令牌出去,侍卫见了此令牌立刻大惊,慌张开门引马车进宫。
这枚令牌是谢必烈在他辞官告老还乡时给的,见令牌如见帝王。区区宫门,他如何进不去。
他与孙永思快步穿过尚武门,并没有走上玉阶,而是直接一言不发直接掀袍跪在殿前。
元德被刘国安嘱咐出来打点宫人,这宫人还没打点,就一眼看见跪着的那二人。
他也不敢再打点宫人了,忙又推门走了进去。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得帝王允后,才不急不缓的道:“陛下,驸马和孙权仁孙大人来了。”
谢必烈挥舞着的笔倏然停下,墨迹迅速晕染开来,晕了一张好字。
他反应过来,急收了笔,却为时已晚。
他随手把笔一扔,双手拿起那张字,可惜的摇了摇头。
待字放下之后,他才慢悠悠道:“宣他们进来。”
领了命,孙权仁和孙永思很快就被宫人领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
两人齐声跪地行礼。
谢必烈疾步走上前,亲手扶起孙权仁,“爱卿快请起。”
这般的殊荣让孙权仁一惊,他哪敢受得,立刻慌忙的要再次跪地,却被谢必烈一把拦下。
“爱卿这是为何?”
孙权仁身子激动的颤抖,羞愧言道:“老臣有罪啊!”
谢必烈收了手,似是没听到一般,摆手道:“赐座。”
孙权仁的话落了个空,他讪讪的起身,由刘国安亲手扶着跪坐下来。
待他坐下良久,谢必烈才不急不缓的开了口:“你是为了太子一事来的?”
孙权仁闻言一怔,旋即道:“老臣辞官已久,太子之事,老臣不敢掺言。老臣这次来,是为了向陛下请罪而来。”
谢必烈半睁不阖,神色耐人寻味。
“何罪之有?”
孙权仁满脸羞愧,起身再度跪地。
“老臣理应当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因贪生怕死,辞官回乡,此乃一罪。”
“陛下宽仁,不计较老臣过错,还将尊贵的长乐公主下嫁,此乃老臣满门的殊荣。”
他忽的话锋一转,“但这个孽孙!”
孙权仁气愤的瞧了一眼“不争气”的孙永思,话竟是说不下去了。
他缓了好久,才平复心情,又道:“但这孽孙纳进妾室不说,还让长乐公主小产,生命垂危。老臣教孙不严,酿此大祸,此为二罪。”
“无论哪罪,老臣都罪孽深重。老臣愧疚,无颜再面对陛下,但却又不得不面对陛下。今日前来带孽孙请罪,请陛下责罚!”
他掷地有声,句句。
孙永思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也慌张跟着跪地请罪。
谢必烈紧盯着孙权仁良久,却忽的对孙永思道:“长乐小产,驸马为何不说?”
孙永思一惊,他如何没进言,但随即他明白什么,立刻叩首请罪:“是微臣的疏忽,还请陛下赐罪。”
谢必烈不提赐罪一事,而是转头对刘国安道:“还不快吩咐太医院所有太医去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