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思一脸懵然的从御书房里走出来,直到走到尚武门,方才停住了脚步。他又看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小声问道:“公主说到底毕竟是陛下的女儿,陛下为何要将公主逼到如此地步?”
孙权仁立刻拉下脸来,呵斥:“慎言!”
孙永思忙住了嘴,不敢再开口。
直到上了马车,出了宫门。孙权仁才复开了口:“我问问你,帝王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的?”孙永思思忖了一会儿,方才恍然道,“谋权篡位者!”
但他随即又猛地摇了摇头,“可是想要谋反的是太子,与公主有何干系?”
孙权仁脸色不大好看,说出的话自然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我当初真不应让你只读圣贤书,让你粗略读上一遍兵法,也不至于如此蠢笨。”
孙永思闻言满是尴尬,却不敢回一句反驳。
孙权仁缓了缓脸色,温下声来解释:“太子与公主又是什么关系?你作为公主的枕边人,你就敢一口咬定公主与此事没有关系吗?”
孙永思迟疑的摇了摇头。
“你都不敢,陛下又如何信得了。”孙权仁有条不紊的解释,“陛下想斩草除根,却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正巧抓上公主小产,便就以太后旧疾为托词,来拖死公主。”
孙永思现在想想都后怕,皇室里父女尚且都能如此,那更别说其他人了。
那句伴君如伴虎果真是不假。
这一疑问解了,他又来一个。
“那祖父怎么能劝动陛下改了主意?”他试探性的问道。
“我那是劝吗?我这已是逼了。”
孙权仁幽幽叹了一口气,“陛下以此法子拖死公主,然后随意发一道旨意出去。公主小产不幸而亡,加上厚葬与加封,谁又能在此事上挑出陛下的错处。”
“可我这一去,就把所有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陛下若是再不救,这事传出去,百姓又会怎么议论。”
孙永思恍然,原来劝动陛下的不是祖父,而是民意。
“祖父不怕陛下真的降罪?”
孙权仁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何罪之有啊?辞官告老还乡是陛下恩准的,长乐公主小产也是在御书房前跪出来的,与我们又有何关系?”
言罢,他的笑容收了收,面含哀色。
“太子若是没经历这么一遭,顺利登基,一定会是位千古明君。到那时候,便真的是百姓之福啊!可惜,可惜啊!”
他叹息完,转头瞧向孙永思,面上带了些疲态。
“至于公主,我已经做了能做的所有,她能不能挺过来,就看她自己的了。”
·····
此时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浓重的血腥味混进霉湿的空气扑鼻而来,铁链交缠时发出“哗哗”的响声有一下没一下的自深处传了出来。
昏暗的灯光,加上似有若无的呻吟,让每一个走到这里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一个寒颤。
武彦端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晕黄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暖意。
但偏生这般温润的脸庞,此刻让人瞧来只会心底莫名的发寒。
为何发寒,大抵是因为他手中拿着的那根细长发着光泽的银针吧。
“曼霜姑娘。”
他唤了一声,一如今日在府上唤出的一般温柔。
曼霜手脚上都被锁了铁链,她整个人被绑在十字木上动弹不得。
“你瞧瞧我手上这是什么?”
武彦炫耀般拿着银针走到她的面前,拽起她的头发强逼着她去看。
曼霜看着那银针,眼底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恐惧。她怕他看到,立刻闭上了眼。
武彦并不在意,松了手,任由她狼狈的耷拉着脑袋。
银针顺着她的肩膀而下,滑过她的胳膊,作恶似的徘徊在她的手指上。
武彦感受着她手指的颤抖,含笑启唇道:“你从小跟在长乐公主身边,一定没干过什么粗活吧,不然这双手怎么会这般柔嫩无暇。我也不想伤害你,只想让你说出实话。只要你说了,所有的皮肉之苦都可以不受过。”
他收了手,循循善诱的问道:“长乐公主今日去哪了?又做了什么?”
曼霜抬起头,再三确认道:“我只要说了,大人真的可以放过我?”
武彦笑着道:“自然。”
“我说。”曼霜立刻道,“长乐公主今日去崇福寺了,她与小公爷夫人一同祈福去了。”
武彦原本笑着的脸一点点冷下,“你知道的,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曼霜满脸疑惑的看着他,“我不知道大人想知道什么,但我知道的只有这个。”
“那等到这根针扎进曼霜姑娘的手指里,姑娘就知道了。”
曼霜闻言,打了一个寒颤,紧接着听武彦道:“动手。”
她惊恐的看着狱卒拿着银针而来,她害怕的紧攥起手来,高声厉呼:“武彦你动用私刑,难道就不怕陛下怪罪嘛!”
武彦带着无限的闲情,慢悠悠的说道:“姑娘错了,我这不是私刑,是陛下的意思。至于长乐公主,姑娘还是别期盼了。公主小产,自身都难保了。”
小产?!
曼霜陷入震惊之际,狱卒已经利索的撬开了她的手。
这种刑罚用多了,也便总能找到诀窍。
下一秒,女子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地牢。
武彦遮眼转身离去。
他没有出地牢,而是往地牢深处走去。
未到门前,他就已经听见“呲呲”的声音。
他推门走了进去,狱卒立刻停了手,转身行礼。
武彦随手打发了他,抬眼看绑在中央的人,赤裸的身上都是烙烫留下的印记。
至于刚才“滋滋”的声音,那自然是烧热的铁块接触皮肤时发出的声响。
“你就说了吧,别硬抗着了,曼霜姑娘都已经不堪重刑交代了。”
赵令深已是无力抬起头来,他努力翻着眼眸,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儿。
他苍白干裂的嘴唇一咧,有气无力道:“既然交代了,你又来我这儿做什么呢?”
话虽虚弱无力,但其中的嘲笑还是清楚的传入了武彦耳里。
他想都没想,夹起烧红的铁块就朝赵令深身上烫去。
“我倒是要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这些刑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