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春说的没错,先且不说一个女人登上帝位会有多难,就说如今京师的情况。
京师已经被叶家所牢牢掌控,就是身处帝位的谢渊都无力抵抗,只能成为傀儡,更别说一个被贬燕州的公主了。
她如何有能力去推翻叶英,推翻摄政王府,推翻整个朝廷。
谢珺瑶听到这句话,痴痴的笑了。
“难道姐姐真的以为我是来燕州避祸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南春惊恐的看着她,看着她脸上不屑的笑容,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念头在脑海里冒出。
“难道·····”
她有些不敢把话说下去。
“难道是你给贺骁泄露的消息?”
当初谢渊与叶家夺权一战中,失败的最主要原因就在贺骁。
贺骁在最关键的关头带兵杀回,给了谢渊一个回马枪。
一直以来,卫南春与谢渊都以为是自己棋输一招,被贺骁看透了路数,才落败。
却从来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人泄露了消息呢?
此时,卫南春一听谢珺瑶一句不是来燕州避难的,就瞬间懂了。
是有人故意泄露了消息,那个人就是谢珺瑶。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她毫不犹豫的将心里的疑惑问出,迫切的寻求一个答案。
谢珺瑶越是见她如此的好奇,越是故意钓她的胃口。
就像是一只猫抓到了一只老鼠,并不急着一口吃掉,而是漫不经心的玩耍,不时来上一爪子,震慑一下。
如此,难道不更好玩吗?
直到卫南春的那根弦快崩断了,谢珺瑶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姐姐的陛下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自己十分怕除掉老虎以后,还有毒蛇等着自己。”
她笑盈盈的看着卫南春,“其实我也怕,我怕我帮着除掉老虎以后,身为同伴的豺狼立刻恶狠狠的咬向我的脖颈。”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所以,我必须先去豺狼,了却后顾之忧。”
“那你又怎么确保自己有能力除去老虎呢?”
对于这个问题,谢珺瑶笑了笑,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那姐姐又怎么确定我没有呢?”
这句反问充满了自信。
卫南春绝望的闭上了眼眸,此刻她根本无暇再去询问,谢珺瑶除掉猛虎的能力是什么。
“到底是我看错了眼,把毒蛇捂在了怀里。当初我就不该劝陛下救你,要不然,你早就因为毒害先帝死在牢里了。”
话语充满了悔恨,悔不当初。
谢珺瑶冷眼瞧着,“谋害先帝的人到底是谁,你们不是最清楚的吗?”
她摩挲着指甲,漫不经心的道:“再说,你们把我救出来,真的是因为什么手足情深吗?”
这话无疑是讽刺的。
“当真是个笑话,当初你们与叶英站在一起,联手谋害阿赟的时候,可曾想过丁点的手足之情?”
卫南春没有说话。
因为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与谢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着,更好的活着。
她相信一旦谢赟登上帝位,依照谢珺瑶的性子,一定会对这些皇子下死手。
所以谢赟不死,死的一定就是谢渊了。
他们跟叶英联手,不过是为了一个自保,她不觉得有丝毫的问题。
可她从来没想过另一种可能,谢渊和谢赟同时活着。
谢珺瑶的性子就算再残忍、乖僻,但总归谢赟是皇帝。
谢渊只要做个闲散无权的王爷,构不成什么威胁,也没有什么谋朝篡位的野心,谢珺瑶就没有理由对他动手。
谢赟更不可能允许谢珺瑶动手。
卫南春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的野心,找了一个杀谢赟心安理得的理由罢了。
“如今,我要为阿赟报仇,那你们一个也都跑不掉。”
卫南春已经一副任由人刮杀的模样了,事实也是如此,她就是人家刀板上的一块鱼肉。
“既然要杀我,又何必留我一年。”
“我是在给姐姐你做选择啊,要继续争,还是走。”
卫南春猛地睁开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真的能放我走?”
此刻的谢珺瑶,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见人就杀,一个不留。
她怎么会相信谢珺瑶会轻易放了自己。
谢珺瑶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现在的状况完完整整的告诉她。
“如今京师的情况很是安稳,一切尽数都掌握在叶家的手上,陛下也没两日光景了。”
听得最后一句,卫南春周身一颤。
“你说什么?”
谢珺瑶不理会她,继续往下道:“京师路途遥远,就算他留下遗诏,传位于你的孩子。你带着幼子,躲过我的眼线,逃回京师,估计也已经晚了。”
她别有意味的顿了一下,“更何况,你就算能斗得过太后,你能斗得过我吗?”
卫南春对上她视线的一瞬间,瞳孔一颤,眼帘立刻垂下。
斗不过,她斗不过任何人。
卫南春对于这点清楚的知道。
如今,她已穷途末路。
“那你真的会放过我跟我的孩子吗?”
她抬起头,满怀期望的问道。
此刻的京师,情况远比谢珺瑶说得还要危急。
躺在龙床上的谢渊,可以说是只剩一口气了。
要不是太医院太医竭尽全力的拿珍贵的草药吊着他的命,怕是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至于太医院为什么要努力吊着他的命,自然也不是因着什么延长他的寿命,保护他的龙体。
只是因为太后的一句话罢了。
既然太后要他活着,他们就要战战兢兢,竭尽全力的让他活下去。
那些吊着谢渊命的药,虽然能保证他活下去,但对他的身体来说,却是巨大的摧残。
谢渊活着的每一日都分外煎熬,身体像是处在水火两重天,恨不得立刻死了罢休。
叶英坐在他的床前,轻声唤道:“陛下,陛下。”
温柔的声音唤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失去了它的伪装,变得难听起来。
叶英转头命令太医道:“哀家要他立刻醒来!”
太医听命,哪敢不从,立刻上前,取出一根银针扎向谢渊。
只是一下,谢渊就立刻睁开了眼。
但一睁开眼,他又品尝到了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滋味。
刚才,他就是因为这滋味才昏过去的。
叶英见他醒了,视线立刻又柔了下来。
她看着谢渊紧蹙的眉头,含笑道:“陛下,哀家知道你不舒服,所以你只要尽快答应哀家的要求,你就可以早登极乐。”
谢渊额头上冷汗淋漓,他咬着牙瓮声道:“朕不是已经封他为皇太弟了。”
后面的话因为突然如潮水般涌上来的痛苦,而不能说出口。
叶英不失耐心,继续柔声道:“哀家还要一份遗诏,一份传位晋王的遗诏。毕竟你的手段,哀家也是领略到了。”
“哀家可怕等你死了以后,再有不知名的毛头小子,拿着你的遗诏来登基,坏哀家的好事。”
她这个思虑自然是周全的。
事实上,她担心的也正是谢渊要做的。
谢渊若是咬着牙不答应,那便证明他确实藏着一个子嗣,这般会给在燕州的卫南春带来危险。
但若是答应了·····
同时出现两份遗诏,又该如何?
未等谢渊思考完,叶英的声音再次传来。
“陛下这般迟疑,难道真让哀家说准了不成?”
谢渊一对上她探究的视线,心中一凌。
事已至此,他只能舍弃皇位。
毕竟,卫南春和孩子的安全还是大过一个皇位的。
“朕写。”
叶英闻言,满意极了。
“准备纸笔来。”
实际上,纸笔早就备好了,只等谢渊一句话了。
谢渊由吴让艰难的扶起身来,他的身体已经不能称之为身体了,只能说是一具骷髅架,连支撑坐起的能力也没有。
他把全部的力气都靠在吴让的身上,借着他的力,颤颤巍巍的拿起笔来。
写完一封遗诏,已经透支了他的所有。
原本以铁画银钩字迹著称的他,如今写出来,也不过是一群鬼画符罢了。
但叶英并不介意,她要的只是一个晋王顺理应当登上帝位的凭证。
至于内容能不能看得明白,她不在乎。
叶英满意的夺过遗诏,扔下一句“给他一个痛快吧。”便转身而去。
冷漠至极。
谢渊倒在吴让的身上,看着叶英带着人尽数离开,太医也只给他留下一个药瓶。
原来给他一个痛快,只是给他留下一瓶毒药啊。
他手指颤颤巍巍的想要去拿,却连碰到的机会都没有。
挣扎了好久,他也没了力气,索性就放弃了。
“吴让,你帮我拿来吧。”
尊称没了,话语里也带着恳求。
现在的他算什么九五之尊,不过是一个比乞丐还可怜的狗罢了。
吴让看不下去,就帮他拿了过来,并有意提醒:“陛下,这是毒药。”
是毒药,他知道。
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这不是毒药,而是救命之药。
没有人知道,他活着是会多么的痛苦,不如一了百了。
“现在能留在我身边的人,也只有你了。”
话语里充满了感激。
但吴让闻言,却羞愧的垂下了头。
“陛下。”